“如果你相信古代的传说,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也看不出来这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就让他们开船走啊!我保证你和夏尔的其他人都不会看见这情形的。”
“我可没那么确定,”
山姆若有所思的说。他认为自己以前曾经在森林里面看过一名精灵,很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再看到。在他所有儿时听过的故事中(仅止于哈比人对精灵贫乏的了解),每个精灵的故事都让他大为感动。“即使在我们这边也有人认识那些高贵人种,”
他说。“我的老板巴金斯就是一个例子。他告诉我他们远航的故事,他也知道不少关于精灵的事情。比尔博老先生知道的更多:我小时候听他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不少。”
“喔,这两个家伙脑袋都有问题啦,”
泰德说。“至少过世的老比尔博脑袋有问题,佛罗多还在慢慢的崩溃中。如果你的消息来源是这两个家伙,那什么怪事都不稀奇了。好啦,朋友们,我要回家了。祝你们健康!”
他一口喝完杯中的饮料,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山姆沉默的坐着,不再多言。他有很多东西要考虑。举例来说,他在袋底洞的花园里面就还有很多工作,如果明天天气好一点,他可能要忙上一整天。草皮最近长得很快。不过,山姆烦心的不只是种花割草这类的事情。他又继续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叹口气,悄悄的走出门外。
今天也才四月初,大雨过后的天空显得格外明澈。太阳正要下山,沁凉的暮色正缓缓的被夜色所取代。他在明亮的星光之下穿越哈比屯,走到小山上,边吹着口哨,想着心事。
※※※
同一时刻,销声匿迹已久的甘道夫又再度出现了。他在宴会结束之后消失了三年,然后他短暂的拜访了佛罗多一阵子;在仔细打量过老朋友之后,他又再度远行。接下来的一两年他还经常出现,通常都是在天黑之后突如其来的拜访,在天亮之前无声无息的消失。他对自己的工作和旅程守口如瓶,似乎只在乎有关佛罗多身体状况和行为的一切芝麻小事。
毫无征兆的,他突然间音讯全无。佛罗多已经有九年之久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他开始以为这巫师对哈比人失去了兴趣,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可是,正当山姆在暮色中散步回家时,佛罗多书房的窗户却传来了熟悉的轻敲声。
佛罗多有些惊讶,却十分高兴的欢迎老友再度前来拜访。他们彼此打量了许久。
“一切都还好吧?”
甘道夫说。“佛罗多,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你也是一样,”
佛罗多客套的说;但他内心其实觉得巫师更显老态,似乎比以前更饱经风霜了些。他迫不及待的要求巫师讲述外界的消息,两人很快就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直到深夜。
第二天近午时分,晚起的两人在用了早餐之后,在书房明亮的窗户旁坐了下来。壁炉中点着熊熊的火焰,太阳也十分温暖,外面吹着和煦的南风。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完美,春天带来了一股欣欣向荣的绿意,点缀在花草树木上。
甘道夫正回忆着将近八十年前的一个春天,比尔博那时和他一起走出袋底洞,身上还忘了带手帕。比起那时,他的头可能变得更白些,胡子和眉毛可能都更长了,脸上也多了许多忧心和智慧累积的皱纹。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吐烟圈的技术依旧高的让人佩服,脸上也同样带着欢欣的表情。
此时他正沉默的吸烟,看着佛罗多动也不动的沉思着。即使在明媚的晨光照耀下,他依旧被甘道夫所带来的诸多噩耗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昨天晚上你才告诉我有关这戒指独特的地方,甘道夫,”
他说。“然后你似乎欲言又止,因为你说最好留到白天再讨论这个话题。你为什么不现在把它说完呢?你昨夜说这枚戒指很危险,比我猜的要更危险。它危险在哪里呢?”
“它在许多面象上都极端的危险,”
巫师回答。“我根本没想到这枚戒指有这么大的力量,它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征服任何拥有它的凡人。它将会占据他的身心。”
“很久很久以前,精灵们在伊瑞詹打造了许多枚精灵戒指。也就是你所称呼的魔法戒指,它们有许多不同的种类:有的力量大,有的力量比较小。次级的戒指都是在这门技术尚未成熟时打造出来的,对精灵工匠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装饰品。但是,在我看来,它们对凡人来说依旧是无比危险。但更进一步的还有更高级的统御魔戒,又被称做权能之戒、力量之戒,它们的危险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
“佛罗多,持有统御魔戒的凡人可以不老不死,但他并不会获得更长的寿命或是继续成长;他只是**继续存在,直到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成为煎熬,但依旧无法摆脱这命运。如果他经常使用这戒指让自己隐形,他会渐渐的褪化;最后他会永远的隐形,被迫在管辖魔戒的邪恶力量之下行走于幽界之中。没错,迟早,他都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如果他的用意良善、意志坚强,这时间会拖的比较久;但良善和坚强都救不了他。那黑暗的力量迟早会将他吞灭。”
“真是太恐怖了!”
佛罗多说。两人又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窗外只继续传来山姆割草的声音。
“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佛罗多最后终于问。“比尔博又知道多少?”
“我确信比尔博知道的不会比你多,”
甘道夫说。“他绝对不会把有危险的东西送给你,即使我答应照顾你也一定无法说服他。他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戒指很美丽,关键的时候相当有用;就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也只是他自己的问题而已。他说这东西似乎‘占据了他的思绪’,他越来越担心这东西。但他没有想到罪魁祸是这枚戒指。他只知道这东西需要特别的照顾;它的尺寸和外型变化不定,会以诡异的方式缩小和变大,甚至可能突然间从手指上掉落下来。”
“没错,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面有警告过我,”
佛罗多说,“所以我一直用原来的练子将它绑住。”
“你很聪明,”
甘道夫说。“至于比尔博的长寿,他自己从未将这两者做出任何的联想。他以为是自己身体硬朗的关系,因此也觉得非常自豪。不过他觉得情绪越来越浮动,越来越不安。他说自己‘有点干枯,快被榨干’。这就是魔戒开始控制他的征兆。”
“你到底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佛罗多再度问道。
“多久?”
甘道夫说。“我所知道的情报很多是只有贤者才会知道的秘辛,佛罗多。但如果你的意思是对这戒指有多透彻的了解,你可以说我知道的其实还不够多。我还必须做最后一个试验才能斩钉截铁的确定。但我现在已经不再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
他沉吟着,搜寻着脑中的回忆。“让我想想,是在圣白议会驱逐幽暗密林中邪恶势力的那一年,就正好在五军之战(译注一),比尔博找到这枚戒指之前。我那时就觉得有些不安,却浑然不知自己在畏惧些什么。我经常想到咕鲁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拥有统御魔戒,至少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很简单。然后我又听说了比尔博说他是怎么‘赢得’这戒指的诡异故事,打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这个说法。在我终于从他口中逼问出实情后,我立刻明白他想要将这魔戒据为己有。就像咕鲁声称这是他的‘生日礼物’一样。这两个谎言的近似让我的不安日益加深。很明显的,这魔戒拥有某种可以影响它持有者的力量。我警告比尔博最好不要使用这种戒指,但他置之不理,甚至很快就被激怒了。我对此也束手无策。我不可能强行将魔戒从他手中夺走,又让他毫无伤,而且我也没有立场这样做。我只能够袖手旁观,等待时机的到来。我本来应该去请益白袍萨鲁曼,但我的第六感让我迟疑了。”
“他是谁?”
佛罗多问。“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可能你真的不知道,”
甘道夫回答道。“至少在这之前,他对哈比人毫不关心。但他在众贤者中的地位很高。他是我辈的领袖,也是议会的议长。他拥有渊博的知识,但自傲也随之滋生。他痛恨任何人插手干预他的事务。精灵戒指不论大小都是他专业的领域。他研究这领域已经很久了,希望能够重获铸造它们的知识。但当我们在议会中针对魔戒的力量争辩时,他所愿意透露的魔戒情报正好与我所畏惧的相反。我的疑窦就此深埋,但那不安却未曾消退。我依旧观察着世间的变化,等待着。”
“比尔博看来也似乎不受影响。年复一年,他的外貌却丝毫不受岁月的侵蚀。我的内心又再度为阴影所笼罩。但我又对自己说:‘毕竟他母亲那边拥有长寿的血统。还有的是时间。耐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