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看过来的所谓“果然负心汉”
的眼神,太可怕了!
☆、可为
日后很沉,从清晨到晌午,脑中被搅成了一滩浆糊。稀里糊涂中,已经到了暮色四合。卿婳儿哭得喉头冒烟,只能呜咽着,不出更多的声音。
她昏昏然地低头,看各种漂亮的鞋子从眼下走过去。好心的,丢两枚铜板。无心的,踩她的手过去。自从哥哥去世后,她已经尝尽了人情冷暖,没有再多的奢求。
只有活着,是她唯一的愿望。而眼看,这愿望,也即将变成奢望。
太阳照在晒得枯黄的头上,肚中空空如也。不由想着,晚上,她要睡到哪里呢?
想到这里,眼中泪滴又开始往下掉:哥哥,婳儿已经要走投无路了么?
心绪低沉的时候,两双脚到面前。一双是纹理精致的男士皂靴,一尘不染,闲适而站。另一双脚……是□着的,脚腕上悬着银链,莹光闪烁,指头圆润饱满,小巧纤白,却并不像是吃苦没鞋穿的人。
她抬头,一百个春媚在眼前同时到来,光芒撒在心田每一处尖头,温暖照人。她看到一把好大的二十四骨紫竹伞,红衣姑娘倚伞而笑,眉目秀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般。
她旁边的白衣男子,迎风而立,也是一派夭夭风流,站在人前,丝丝清凉气息扑面袭来。看到卿婳儿呆呆的小脸,弯唇笑,声线低柔平和,“小妹妹,苏长河,是你哥哥?你叫什么?我们买下你,给你一个全的生活,好不好?”
看到小姑娘眨巴着眼,不开口说话。结衣心急火燎,白了洛浦一眼:都说要温柔了,还是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吧。
“……”
洛浦低头干咳两声,无话可说,他的亲和力,起码要比那个妖娆风情的女鬼,强吧?不过经历过刚才结衣歇斯底里的哭喊,他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结衣弯□,端起袖子,给小姑娘擦干净脸上污迹,细声安慰道,“小妹妹,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声音里,还隐隐带着愧疚。
“我叫卿婳儿,苏长河是我哥哥。我是孤儿,小时候被哥哥家收留的。上个月,爹娘都去世了,我就循着地址,来金陵投奔哥哥……可没想到,哥哥已经死了。”
卿婳儿回神,额前黑沾了汗水,露齿而笑,很是干净明澈,连那一点儿苦味也透着清色,“我晓得大哥哥大姐姐是好人,我在这里一整天,只有你们来理一理我。”
结衣握伞的手一僵,目光移开,不敢与卿婳儿明亮无杂垢的眼睛对视。在那双眼睛里,她只能看到自己的丑恶嘴脸,自己的肮脏不堪。
洛浦了解她的心情,轻轻捏了捏她手心。上前抱起卿婳儿,笑着逗她,“那我们不能亲自养你,让别人养大你……我们还是不是好人?”
卿婳儿眼珠一转,却没有黯然的神色。张臂抱紧洛浦,很是理解道,“没关系,婳儿很懂事,会做许多事,有饭吃就好了。我知道哥哥姐姐有难处,婳儿不强求。你们还是好人的,真的。”
洛浦干笑两声,也垂下头。好吧,在卿婳儿这样乖巧的对比下,他也没勇气看她的眼睛了。
他们一路抱着卿婳儿,把她送到“风露楼”
,找青容去。据洛浦说,在金陵里,他唯一算的上信任的,是那个爱财小气的青容。结衣也不多问,无条件信任他的抉择。
因为害怕先前的老道士还没有离开,他们并没有进去。在门口把卿婳儿托付给一个姑娘,说了交给青容的条件,“养个姑娘十万两。”
门口聊天的姑娘一是可怜卿婳儿的身世,二是也了解青容爱财的心性。当下爽快答应,抱卿婳儿进去。
结衣不放心,拦着她警告,“婳儿不是你们楼里的,只是交给青容抚养的。你们可不许欺负她,骗她卖身什么的。”
“姑娘放心……咱们都是有信誉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舍得欺负啊?”
那姑娘乐得亲卿婳儿一口,放下帘子,扭着腰肢进去了。
结衣还是不能放心,向前快走两步,向着里面喊,“婳儿,我们明日再来看你……被人欺负你,就找青容做主……”
卿婳儿被搂在怀里,本来是怯怯地低着头,听到远方结衣关切的话语,眼圈慢慢红了,抬着头对他们笑,眼眸明亮如星,完成月牙形。
抱她的姑娘见她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的,便有心逗她,“那二人是谁?你的爹娘吧?他们要抛弃你咯,你还笑!小傻瓜!”
“……才不是,”
卿婳儿细声反驳,那人说的一句也不对,她也不知道该反对哪一句了,只好一遍遍强调,“大哥哥和大姐姐是好人的,长命百岁。”
踮着脚,已经看不见卿婳儿了。结衣咬唇,提着裙子就要进去,被洛浦抬手挡住,笑着调侃,“不是害怕那个道士么?进去做什么?”
“这里面全是鬼啊,万一欺负婳儿,怎么办?”
结衣拧着眉,“我、我还是进去看看吧……料那个道士也不能……”
“行了行了,卿婳儿很好,你要相信青容的能力。她身为风露楼头牌花魁,也不只是对客人笑一笑的本事。”
洛浦摸摸她乌黑的长,眸子深沉,沉吟,“没想到,你也是有良心的。”
一个卿婳儿,就唤醒了艳鬼的良知……好像有点儿快?
结衣低着头,咬唇,蓦然抬头,看远方,颤声,“……我觉得卿婳儿……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