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浦猛抬头,看向沭阳。
沭阳回头,眉眼冷淡,“师父是修行之人,也知道寿命将至都要了吧?你本来可以飞升成仙,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要为了结衣插手人间事。以前是修魂逆天,现在你肯定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做而已。师父,你奉出性命,结衣罪孽消除,你却还要受惩罚。”
“……是啊,要除掉尸魅,也不是没有办法,”
洛浦漫声答,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微笑,“曾经确实奇怪过,聚魂珠是皇族圣物,沭阳怎么会偷给我用。原来是为了融合我体内灵力,等着今天这一刻……沭阳为了这一天,真是处心积虑。”
沭阳扯动嘴角,垂眼,“……师父,我跟着你的那些年,并不知道这些。一直到结衣出现,沉睡的意识才慢慢醒过来的。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要师父死,你死了,我也会难过。”
洛浦点头,也不在乎沭阳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他望向窗外,想到,自己死了,结衣该多伤心啊?那么个……爱哭的姑娘。
夜里,结衣被洛浦带出去闲逛。结衣惊讶,“我以为你要睡觉呢。”
洛浦笑,“不睡啦,我陪你逛逛这里,然后我们就走吧。这里两国打仗,与我们没关系。”
结衣自然欢喜无比,抱着他跳起来,“我还怕你不乐意,一定要帮你的徒弟呢,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
眼中亮亮的,贼兮兮道,“那我们明天就偷偷走,不告诉你徒弟。”
洛浦看着她,搂她入怀,哑声笑道,“好。”
洛浦带着她在城里转,在一个荒寂的地方,甚至看到了曾经遇到的那棵铁树。此时此刻,红花绽开,点缀着枝叶间,密密繁繁,层层落落的散开,像是岁月静好的味道。
结衣伸手接花瓣,眼中写满了惊叹,“洛浦你看,这棵铁树,居然开花了!”
很多年前,洛浦和结衣也站在这棵树下争吵。那时,人都还在,铁树也没有开花。
现在故地重游,分离之际,那铁树,却开出了满树浓郁的花,何等的讽刺。
洛浦低吟,一字一句,像敲打给遥远的时光,“老树已成铁,逢春又着花。花开皆五福,先到吉人家……结衣,铁树都开花了,那缘分,必然也会一遍遍地重逢。”
结衣似懂非懂,扔一把花到他身上,跑开去远方,“你思考人生哲理,我可听不懂。”
她往人群中跑去,笃信他一定会追上来。
结衣跑进了人群中,灯火如白昼,照在她脸上。她蓦然回头,却看不到洛浦的影子,倏然就急了,大喊,“洛浦!洛浦!”
往来时的路去追。
心中惶恐时,一个怀抱从后抱住她,洛浦宠溺静笑,“结衣,我在。”
不安瞬间被喜悦淹没,她回头,尚来不及与他说一句话,一道金光打进了她的身体里。身子软倒,被洛浦抱在怀中。意识昏沉前,听到他安慰一样的含笑嗓音,“结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要做什么?!
结衣想问出来,但意识被锁在身体中,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昏沉。
洛浦抱着她,低头在她额头轻柔一吻,看了许久,幽幽看着天边,烟火飞上天,映在他眼中。他寂声,“结衣,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抱着她,走进了人群,又消失在了人群中。他们的故事这样简单,偏偏又这样沉重。
结衣被困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中,终日不思不想,意识消沉。却突然,黑暗中走进来了一个撑着伞的蓝衣公子,他拉着她道,“结衣,我带你去个地方。”
天地时光流转,结衣不明不白,跟着那蓝衣公子走进了一个世界。空山寂寥,丛林碧绿,天上下着小雨,夜色幽凉。蓝衣公子带着她,一同站在伞下,望着丛林中的小楼。
一个蓝衣白底的公子苍白着脸,靠窗而坐。微偏头,清瘦俊雅的面容,对着两人站的方向。
结衣恍惚的心神瞬间被扯动,想走过去,“洛浦!”
但蓝衣公子拉住了她,“结衣,这是百年后的世界。”
结衣吃惊,天边突然刮来一阵阴风,众鬼开道,万物消声,身着厚重冠冕的阎王落下,沉声,“洛浦,你的时限到了。”
那阎王半张脸露出来,结衣捂住嘴,差点叫出来:那是沭阳!是沭阳!
后面,结衣麻木地看着,洛浦被阎王夺魂,又对自己魂魄下了咒。在别人眼中,他安然长眠,死时无苦痛。
蓝衣公子在结衣耳边说道,“青云观长休掌门,于私逆天违命,暗渡死魂,于公无过无功,一事无成。某年某日某夜,十殿阎王于他隐居处索命,死时安然,不过一百五十岁。死后夺去一魂一魄,丢去轮回台,生生世世,体弱病虚,再也不得修行。”
结衣一步步后退,头像要炸开了般。许许多多声音在脑中响起,许许多多画面在脑中浮现……
周围黯淡下去,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蓝衣公子萧索道,“结衣,洛浦对自己魂魄下了咒,我便是那被夺去的一魂一魄。飘荡天地间,无来无去,只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造一线生机。结衣,洛浦有难,你要醒过来……不要再睡了。”
不要再睡了……不要再睡了……不要再睡了……
结衣蓦然睁开眼,坐起。天边大亮,外面敲鼓呐喊,战火不息。她愣了一会儿,脑海里还是各种各样的片段闪现。又突然忆起蓝衣公子的话,跳起来就往外跑,“洛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