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不夜天。
阮廷为身旁一位披着披肩的女士拉开椅子,那女子道谢后低声指责自己的男伴: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绅士一点?
骤不及防的阮廷僵直了脊背,耳边忽然出现两个声音,一个是温峋的,还有一个是刚刚那位女子的。
有时候他真的不懂自己。
阮廷靠在椅背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观赏着夜景,赌气离家短短不长的时间,曾经光鲜亮丽的生活像南柯一梦,在温峋家里蓬头垢面的日子也似水中幻影,他恍惚难以确认,明天醒来之后的生活是哪一种。
晚风缱绻,星火摇荡,惬意的时光倒映在阮廷杯中的酒里,他舒服的眯起眼睛眺望远处,意识到这才是他的生活。
一样压着生活的重担,需要应酬,需要假笑,但他感到适从和安心。
他和温峋,到底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两个地方。
同为人类,不是同类。
温峋在吃饭时从来不会为女孩拉开座椅,他也无法想象自己去从事温峋那样的职业。
人们热衷于寻找和自己“门当户对”
的一切有缘人,省去拉扯和争执,也许只是想听对方心有灵犀的一句:就是说嘛,这样才对。
而这些缘分,源于天命,也源于时运。
碎光漾进了水面的微波里,也漾进了阮廷的眼里,李立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哥坐到他旁边,和他碰了一杯,吊儿郎当来了一句:“我们阮总,又牵挂谁呢?”
阮廷脸上有一点平静的笑意,褪去眼底的迷思,他说:“牵挂我灿烂的家产呢,还能牵挂什么啊。”
李立笑了笑:“黄金单身汉,不对,钻石单身汉的身价又要涨啊。”
“嘘——”
阮廷朝他做了个手势,“小声一点,有些耳朵可无处不在。”
李立:“有些人?”
阮廷:“比如孙妍伊的粉丝。”
“哈哈哈……”
李立爽朗地笑了起来,“刚好,给你介绍两个娱乐圈的小帅哥认识认识。”
那俩男孩儿一个长得清瘦白净,穿牛仔衣休闲裤,一个妖冶邪美,化了浓厚的眼妆,戴了一排耳钉,听李立一说,纷纷乖乖起来敬酒。
阮廷抬眸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意思了一下,给李立递了个眼神。
“哥们儿这是关心你,看你面容有点憔悴,我猜你这种自律精英不会纵欲过度,那只能是厌烦生活了,哪个看着顺眼先牵挂一下呗。”
李立说。
“你还挺了解我。”
阮廷笑着哼了一声,“谢了但是——没必要。”
李立笑了笑,招手让人给阮廷换了一杯酒,“那就好好喝酒。”
两个小帅哥刚上场便被冷落了,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抽劣质香烟的人和抽雪茄的人一样,戴铜戒的人也和戴钻戒的人一样。从阮廷落座到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关于他的碎语闲言层出不穷,从未止息,阮廷看到了,感觉到了,忽然有点觉得遗憾。
这种场面,应该让温峋和大熊那俩孙子看看的。
在二代圈子里,他也是实红啊。
……
阮廷没喝多少酒,昨儿喝太多,今天脑袋还疼,他悠着喝了点度数低的,又和李立几个聊了些有的没的,豪门恩怨、商业投资……时间按箭步流逝,不一会儿到了十二点。
宾客大多直接在游轮上过夜,阮廷让李立给自己安排了一间床软的屋子,连喝了两天,脑袋晕沉,浑身乏力,他陷在让人更没有力气的床上,闻着安神的清香,很快进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的时候,室温被控制的和昨晚一样,外面偶有海鸟翱翔而过的声音,窗间的纱帘泄进一地的阳光,阮廷环顾了一眼大而空旷的房间,圆桌上鲜嫩的粉白玫瑰招展着花枝,他抬起手看自己的五指,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在司机把他送回温峋家的路上,阮廷一路紧闭双目,手机在他手里来回翻转,侧面反映出主人心里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忽然,他缓慢睁开了眼,轻飘飘叹了一口气,查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差不多够还温峋的欠款。
至于分期付的那些,在哪里都可以结束剩下的交易。
在游轮上待的一天一夜不知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明明是吃喝玩乐既嗨又浪的二十四小时,却让他整个人的状态有些消沉。
反正总要离开的,早一点和晚一点没有区别,只不过他还要再想想从温峋家出来之后去哪里。对阮廷来说,离开不是一个坏消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流淌着一种名为低落的情绪。
阮廷让司机在路口停车,这个司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接送过无数家世不俗的人,乍一看这里穷酸的地理位置和交通环境,有点不敢停车,害怕阮廷喝多了脑子还没清醒。
他透过前面的镜子小心翼翼看阮廷,眼看着路口都快过了,阮廷迅换了一张标准的霸道总裁冷酷脸:“我说——”
刺啦一声,车子直直定在地上,仿佛瞬间按下暂停键,忽如其来的气场让司机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轻颤而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车小心,祝您一天愉快。”
阮廷冷着脸进了温峋家,他打开门揣着兜刚走进去,突然两个大活人坐在沙上,睁着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他。
阮廷被吓了一跳,他盯着温峋和大熊说:“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尤其是你这个穷鬼,放着周一大好时光不去劳动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