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薄纱覆盖下的眼神,仿佛穿过了层层云障,重重雾霭,如破裂的点点天光,落到了他的肩头。
施未忽然问道:“何长老,那您又是为什么,要一直戴着这薄纱呢?”
他微微一顿,“您明明都看得见,为何要蒙眼呢?”
“因为,”
何以忧朱唇轻启,“我亦有难与人言之事,便只能以这薄纱覆眼,免我心上生尘。”
施未心头一颤,良久,才躬身行礼,与她道别。
何以忧怀抱琵琶,立于院中,身后便是滔天火光。地上的影子在不断拉长,她却始终如那青竹,风催不倒。
施未远远地看向她,心中滋味一时难言。
他转过身,不再回头。
他们决定御剑而行,尽早离开关河镇。豆豆打了个呵欠,安稳地在他臂弯中睡去。施未自剑上向下看,这小镇灯火尽灭,所有建筑都沉入深深黑夜。施未看了会儿,想起历兰筝那个小妹,忽然抬头看了眼无尽的天空,长长地,叹息一声。
今夜一别,不知前路如何。
施未带上了那两个泥娃娃,没有选择道别。
他们在黎明时分,抵达一处长亭,稍作休整,接着便再向东南前行。待到日暮,行到水穷之处,生了篝火,像从前那样,围坐在一起。
“唉,也不知道小若愚怎么样了。”
施未手里拿着根木棍,轻轻拨了下那火堆,好让篝火烧得更旺些。傅及与张何去打了两只野鸡,此刻正架在火上烤,那油水滋滋直冒,香气四溢。豆豆不安分地在施未怀里拱来拱去,已是迫不及待,施未笑笑,摸摸它的脑袋:“没熟呢,再等会儿。”
“四师弟吉人自有天相,要是有困难,他定会告知我们的。”
傅及说着,又摸出两张馅饼,摊在烤鸡身上,施未大笑:“真不知道你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傅及笑笑:“当然是在夸他。”
他说着,突然扶了下前额,施未愣了下:“二师兄,你怎么了?”
“没,刚刚猛地晕了一下。”
傅及其实梁府出来后,便一直有些头晕,但先前着急赶路,倒没在意,如今稍作停歇,那疲惫感顿时如潮水上涌,令他难以招架。
“那你去躺会儿吧,这鸡烤好了我们叫你。”
施未劝着,傅及点头道:“好。”
他寻了个平整干净的地儿,和衣躺下。度波被他抱在怀里,那剑穗刚好晃到他眼前。那佩玉莹润,难免勾起他几分思念。
傅及将那穗上明玉握在掌心,那触感,就像握着孙夷则的手腕。
他心头微动,周身经脉似也畅快些许。
他发现,原来思念也是一种力量。至少现在,他能从中获得安宁。
傅及望着头顶那片苍穹,那星河迢迢,璀璨清丽,他想着,要是孙夷则在这边就好了。
好想,和他一起躺着看星星。
傅及默念着,困倦渐渐席上心头,他很快合上眼,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这份心情,早已透过那剑穗,传递给了孙夷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