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府自当年抄家后,偌大的宅院就一直空置着,由三两卫兵把守。
前日宝颐乘车时曾路过过一遭,浮钉大门紧紧掩遮,该挂门匾的地方空空如也,墙头上伸出芜杂的树枝叶,极是冷清。
这种地方,悄悄进去一次,应当不会有人现问责吧?
裴振衣轻松回道:“自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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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颐本以为裴振衣会着人拿钥匙,开了候府角门的锁头,再领她进去,没想到,他只是让马车送到了巷口,然后问神都卫的小丘八借了个照明用的火把,然后一手擎火,一手搂着宝颐……翻墙进了院子。
宝颐:……
许久未有人踏足过此处,府邸一片荒芜阴森,一只瘦骨嶙峋的黄鼠狼从不远处一掠而过,宝颐颇为感慨,对裴振衣道:“这就是门庭落魄,连黄大仙都饿瘦了。”
裴振衣不语。
宝颐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必说黄鼠狼,连虫蚁老鼠都没见过几回。
他虽然欣慰于宝颐有所成长,但也难免心疼她这几年吃的苦头。
但宝颐本人适应能力却十分强悍,踢开一只拦路的板凳,手持火把,熟门熟路地翻墙过门,嘴里念叨:“你们神都卫当初抄家,抄得可干净?多少能留下点什么吧。”
裴振衣想了一想道:“那次抄家,我并未参与其中,当时只是怕你被士兵欺辱,于是亲自来一趟,试图把你带走。”
宝颐无奈,心道你想带我走,那便带呀,谁知你那么不中用,被我亲了一口就羞愤欲死,落荒而逃了呢?
想起幼稚往事,两人均脸上烧,好在被浓浓夜色遮挡,看不到彼此的尴尬。
“我这回来之前,阿娘悄悄告诉我,其实他们当初藏了一钱……并不太多,埋在祠堂门前一块砖头下面,但究竟是哪一块,她却记不得了。”
裴振衣讶异挑眉:“竟有此事?”
“是祖母藏的,祖母以前只是个松江府的小商人,每逢打仗,她都要去树下刨个坑藏钱。”
宝颐黯然道:“只可惜祖母虽然豁免了牢狱之灾,却在我们去北凉后不久就亡故了。”
这便是她今日特地要回来的原因——谁会和钱过不去呀。
宝颐走到祠堂前站定:“你的刀借我用用。”
裴振衣道:“我来罢,你退开些。”
两人鬼鬼祟祟,撬了大半夜的砖头,最后终于在某块不起眼的石砖下现了被藏起的钱款——竟然是油纸包的银票,面额虽大,但……宝颐长叹一声,她的家都被抄了,即是拿着银票去银庄,银庄大概也不会给她兑换的吧。
再往下翻了翻,终于翻出些散碎金银饰,可可怜怜的一小包,只够换两座叶城的中等宅子。
宝颐大为失望:“只有这些?”
“你祖母藏钱时,大概没想到这钱有一天真会派上用场。”
裴振衣道:“藏得少了,也是情有可原。”
宝颐安慰自己:就当是祖母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给她孙女送点衣裳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