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弓很快被谢玉山的人请出了太子营帐。
白榆始终按着心口?,有?些站立不住地靠在床边上,咳嗽平息之后,呼吸还久久无法平复。
白榆确确实?实?被吓到了,被谢玉弓惊到半空的三魂七魄慢慢地落回身体
一切惊惧和忐忑,最终凝化为她胸前按着的那不明的?形状。
谢玉山让人把谢玉弓给弄走之后,回过身来走到白榆的?身边看了几眼,又到桌子的?旁边给白榆倒了一杯热茶。
他开口?声音低沉嘶哑道:“我去父皇那里的?时候,恭亲王刚刚从那里出来,他应是知道我不在帐中,我并?不知道他会找到这里。”
谢玉山把水杯递到白榆的?唇边,白榆的?左手依旧如同惊魂未定?一般,按着自己?的?心口?处,抬起了颤巍巍的?右手。
却根本没有?接过谢玉山手中的?茶盏,而是高高扬起了右手,狠狠给了谢玉山一巴掌。
“啪!”
极其清脆的?一声,谢玉山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跪在地上服侍,被人高山仰止,就连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也从来没有?动过自己?一根指头?。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打他打得毫无犹豫,在他面前似乎从未客气过,仿佛从来都?不把他这个国之太子放在眼中。
离奇的?是谢玉山偏着头?顿了片刻,他只是调动了舌尖,微微舔了一下自己?被打得麻的?腮肉。
这对谢玉山来说是一个太过新奇的?体验,他慢慢转过头?看向白榆,表情是平静的?,可是额角鼓起的?道道筋脉,暴露了他被如此对待的?不适。
可是谢玉山却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每一个人都?有?阈值,谢玉山的?阈值在这段与白榆相处的?过程之中,不断地被白榆压迫,到现在……仿佛无论白榆做出什么事情,谢玉山都?不会觉得震惊。
“你那点撒谎的?伎俩还不如五岁的?孩童。”
白榆看着谢玉山说,“有?那么难吗太子殿下?”
“承认自己?想看到谢玉弓痛苦疯,想看到我和谢玉弓这两个将你坑害至此的?人像狗一样相互撕咬,承认自己?心中的?阴暗和卑劣有?那么难吗?”
白榆每说一句话就向前逼近一些,谢玉山手中捏着茶盏,微微后退。
整整退了三?步,他后腰抵到了桌子边,退无可退才总算是站定?,转动他一双看上去清冷淡漠的?琉璃眸子,对上了白榆愤怒质问的?视线。
白榆猜得不错,去找谢玉弓过来的?那个小太监虽然现在谢玉弓再回头?去找已经找不到了。
可确确实?实?是谢玉山派去的?。
这段时间?,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谢玉山看到了自己?心中从前并?不肯承认,并?不肯去正视的?卑劣和阴暗,并?且正在将其不断地放大,让其肆意扩散。
谢玉山总有?一种在悬崖边缘游走的?惶恐,每一次与人商议处理?事情的?办法时,谢玉山简直没有?办法面对那些门客和谋臣震惊探究的?眼神。
那些眼神像一座一座大山,压在谢玉山的?肩背之上,让谢玉山抬不起头?,睁不开眼。
谢玉山曾经根本无须面对这样的?眼光,所有?人会自动跪在他的?脚下,将他想要的?一切奉送在他的?面前。
都?是因为谢玉弓和面前这个阴诡狡诈的?女人他才会落得如此境地,谢玉山的?心中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呢?
他确实?想要他们两个同归于尽才好,可是偏偏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什么,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离不开白榆这个引导他“张口?去要伸手去抢”
的?人。
因为现如今就只有?白榆会认同他,甚至会与他彻夜商议,教他如何做,让他如何不必去顾及旁人的?眼光。
就连他的?母后也只会要他去讨好父皇,只会要他低调行事,暂时放弃眼前的?利益。
可是谢玉山站在这山巅之上,自然知道如果继续放手下去,山崩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人的?那种或震惊或错愕的?眼神,仿佛他有?一点点自己?的?诉求,暴露了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就不配做云端上的?那个谪仙一般的?太子殿下。
仿佛他有?了“人性”
,就不再是那个被众人奉养的?神明,不再是他们期待之中霁月风光的?储君。
因此谢玉山能?够容忍白榆的?冒犯,也没有?打算真的?让她去死?。
推算好了时间?,也安排了很多人在营帐的?周围护持,一旦谢玉弓真的?动了杀意,他们就会像刚才那样闯进来。
他只是要将白榆逼到绝境,只是要让白榆和谢玉弓之间?彻底撕破脸,甚至不死?不休。
只有?这样谢玉山才能?够彻底地相信白榆能?继续跟在他的?身边,站在他这边,而且永远只能?归属于他这边。
他生平第一次显露自己?的?恶劣,直面自己?的?阴暗,就像他自从受了伤之后,和自己?的?母后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肯在白榆的?面前开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