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姨丈操心了。」滅了燭火,汪從寒起身先給白兼然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然後走到門口小桌前睡得猶沉的小廝長安前,輕拍拍他的肩膀。
「大少爺,您要喝茶嗎?」長安還有些迷糊,本能的問了一句,倒讓白兼然笑出聲來。
汪從寒左右的伸展了一下臂膀,好久沒有挑燈夜讀過,還真是有些倦了。郝然一笑道,「姨丈,今夜還真是未曾用功,」他把手上的書稿遞與白兼然,「看的不過是姨丈昨日談志的鬼怪誌異!」
「你這孩子……」,白兼然也沒有想到他竟一夜未睡,連忙對他說:「快些梳洗,用些早飯吧,然後歇息去吧。」白兼然說著說著想起自己也曾秉燭夜讀,搖頭笑道:「仔細你姨母知道捶你!」
雖然只是一本雜書,但委實好看,自己不也是愛不釋手嘛,白兼然其實並不像白逸天想像的那麼古板。
汪從寒陪著姨母姨丈吃過簡單的早飯,食不言,寢不語,沒有白逸天,這頓早飯吃得更是簡單快捷。自己的那個表弟,早在昨天到時,就聽說是又跑到周家的那個什麼山莊別墅去了。
「姨母,表弟和那個周家,竟熟諳至此嗎?」想到這個,汪從寒就忍不住要皺眉。
「周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天兒和他們在一起,倒教我放心些。」姨母面色如常,還笑著對他道:「那個山莊,還是你姨丈親自設計的。」
自端午節後,白逸天果真使人送過幾次松花蛋和醃得流油的鴨蛋,並特意寫信告知是小七娘送給從夢的,汪府上下人等都非常愛吃。幾次宴請親朋好友,都給汪家添色不少,汪知府很是誇了汪從夢幾回。汪從寒自己,卻是頗不以為然。
私下裡,白逸天也告訴他,「珍味齋」,是有著自己的股份的。
「珍味齋」,雖然不在青州,但名聲卻傳播很遠,汪從寒自然知道,沒想到,這間小小的鋪子,卻是周家和白逸天合股的。這周家,當真是心思大得很。
當時汪從寒認定是周家曲意巴結表弟和自己,所以對從夢特意叮囑道:「不是我說,這周家不過小門小戶的商人,還是少來往為好!」
端午的時候那場飯局,汪從寒從未放在心上。這周家不過是鄉下人,大少爺周博又清清冷冷的,三郎六郎庶出,自然更不放在他的眼裡,不過是給表弟些面子罷了。
看妹子回家多談起周家姐妹,汪從寒並不是很高興。
虧得那周家倒也識得很,不討人嫌,只禮節性的送了汪從夢幾回醃蛋,汪從夢雖然也有回禮,但卻並沒有要求更進一步的結識,讓他很是意外,也不由得略高看了些。
他本人自不會放低身段去就周家那種人家的!
他不是白逸天,白逸天外表風流瀟灑,心性純樸善良,受姨母姨丈影響,對政治無興,偏愛吃喝玩樂,現在又有了珍味齋的股份,想來更無上進之心。
他是汪從寒,他只能允文能文,允武能武,嚴格再嚴格的要求自己,才能在汪家保持住自己的嫡長子形象,才能鎮正那些蠢蠢欲動的兄弟和那些背後不甘心的姨娘,自己的爹並不公正,親娘又早逝,幸虧繼母只有一女,所以只能依靠於他。
汪從寒心裡,對汪家,不無窒息般的心痛。
所以,他只承認白家這一門實在親戚,姨母良善,姨丈睿智,表弟質樸,他們不圖希他什麼,只真心盼望著他好。但他不願意常來,因為在這個溫暖的家,他會失去所有的戰鬥力。
「冽兒,周家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姨母看他面色不愉,不由輕聲道。
「是,冽兒記住了。」
白兼然眼角關切地掃一眼汪從寒,他挺拔消瘦的身板略僵硬著,白淨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不以為然。這孩子性子身世使然,性子太過偏激些,他輕輕咳嗽一聲:「從寒,」汪從寒趕快過去躬身道:「姨丈有何吩咐。」
看了看倚在門口打盹的長安,道:「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明年春闈定是能中!但太過刻苦了,恐累壞身子,讓你姨母擔心。」以白兼然的身份來說,關心他是發自內心的,冷眼旁觀這些年,知道這孩子心思太重。
姨母看著汪從事寒清瘦的臉龐,越看越喜歡,也越看越心疼,點頭道:「你姨丈說的極是,你這次定要在安寧多住些日子,姨母也好給你補補身子。」
自己唯一的親姐姐年輕時太過好強,才會那麼早就撒手而去,留下這個性子如此像她的外甥!
按她的意思,姐姐一過世,就要把外甥接來的,可是這是汪家的嫡長子,怎麼可能讓她這門戶尚不及汪家的姨母接走?所以眼看著這些年來,這孩子越來越冷漠的個性,也是很心痛。
汪從寒看著姨母的眼圈又有些霧氣冒出,趕快答道:「讓姨母操心了,冽兒此次來安寧,定會多陪姨母些日子。」
「還是冽兒懂事,」白兼然嘆口氣又道:「偏你那個堂弟是個不學無術的,比周家的小小三郎,尚且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