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顿觉扫兴,但见侍女吓到发抖,她沉默了一息,还是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去封起来吧,先放在匣子里。”
侍女并未照做,她望着阿蛮,眼中蓄起泪水:“少主,宫中近来一直有传言,说过不了多久,大漠就会和那亟国一般,国破家亡,尸横遍野。奴害怕极了。”
阿蛮看着她,逐渐出神。她仿佛透过侍女,看见了整个大漠的子民。他们匍伏在地,衣衫褴褛,国家即将灭亡的恐惧如附骨之蛆,令他们日夜都无法安枕。
她好像又听见了大漠日渐虚弱的脉搏声,一声一声,枯朽麻木。
“不会的。”
良久,阿蛮才轻声说道:“很快就能结束了。”
——
酉巳年春末,大溯发动突袭。
楼峋率数万士兵,过漠河,与大漠正式交手。
阿蛮对此役早有准备,一骑轻袭,左右夹击,顷刻间瓦解了大溯以中锋掠阵的队形。
楼峋此战意在试探阿蛮的深浅,所以并未全力以赴。
见前线士兵溃散,他不欲军士有多余的牺牲,挥手回退军队,自己于阵前与阿蛮遥遥对视。
数年前,崖山那一战,楼峋因轻敌,被阿蛮诱入陷阱,遭受重创,延误了军机。等他养好伤,想与阿蛮再较高下时,阿蛮已从崖山离开,回到大漠驻守王帐。
此后,无论楼峋如何叫阵,大溯与亟国的战役,都没再见到这位大漠的少将前来助阵。时日一长,这事就仿如心魔滋长,逐渐在楼峋心中种下心结。
亟国战败后,楼峋一刻都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带着亲兵从国都北下,赶至漠河。
直到今日,远隔尸海,血花盛放,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手握长枪,傲立人群的女少将。
他远远一笑,血脉似喧沸般叫嚣着想把她掳至身下,再用剑锋划破她的喉咙,割断她的血管,看她在这片黄沙中能绽放出
何种艳丽的花蕊。
百丈之外,阿蛮忽有所察,抬首回望。
她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俊容阴恻,眼神如疯魔般紧盯住自己的楼峋。她抬手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渍,面无表情地抽回长枪,翻身上马。
楼峋心思颇深,为人又冷血嗜杀阴晴不定,因其手段残忍,残虐凶戾,在前线素有杀神之称。
阿蛮在崖山与他交手时,正逢楼峋声名鹊起。
他身经百战,阿蛮深知自己远不敌他,提着十二万分小心,才侥幸赢了一场。如今,这赫赫有名的杀神,战功煊赫,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一战。
怎能不让人闻风丧胆?
阿蛮面上不显,但拎起马缰时仍是有些手软。
她镇定回视,隔着千军万马,眼神坚毅,毫无畏惧。
迟早有一天,她得宰了他!
——
诚如阿蛮所期盼的,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入夏后,大溯时常在边界骚扰,但并不正面突袭。
阿蛮知道,以楼峋这类心高气傲之辈,是不甘忍受自己曾为一个女人的手下败将,势必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故意放出诱饵,想看阿蛮咬钩。
但阿蛮既知这是陷阱,又如何会莽撞迎敌?
就在楼峋不断试探之际,阿蛮也在悄悄布局。
两军互相挟制,持续对抗,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令整个漠河都沉浸在愁云惨雾之中,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