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憬的眼睛像掉进腌菜缸里,剜着妙辞。
剜得久了,妙辞的眼也被他蛰得酸涩。同时心弦像被生生割断,让她痛得脸色煞白。
心里是席憬的情绪,他的情绪正向她传递:他爱她,爱得晕晕乎乎,黏黏腻腻,像在烈日炎炎下中暑。
妙辞被他的情绪勒索,抬脚走到他身旁。
他们正在共享的糟糕情绪,让她懵懵地开了半个窍。
此刻她尚还谁都不爱,不爱席憬、不爱梁裕、不爱渠临,更不爱那个毫不沾边的誉王。
但她却提前懂得心动是何滋味——是席憬的心在教她。
他们在暑气未消之际开始共感,所以她品尝到,他的爱别具夏日滋味,由几个最强烈的意象组成——烈日底下尖锐的耳鸣、曝晒的心跳、蒙了猪油般的眼。
她渴望清汤寡水般的相敬如宾,然而席憬让她感知到的,却是最朴实的侵占。
在学会爱人之前就把侵略性的心动记得深刻,这让妙辞深觉大事不妙。
“跟你的好表哥说再见,跟你的好哥哥回家。”
席憬摁住妙辞的肩膀,朝她说。
梁裕盯着妙辞的背影憨笑,“妙妙,你早点回家,我们来日方长。”
妙辞抬眸,盯住席憬的眼。
原来席憬看她的目光,是那样强烈的不清白。
妙辞不懂席憬的执着。对一个不爱他的人施展爱,只会白白浪费功夫。
同时她也不懂,一个习惯经受高强度刺激的人,即便有机会远离刺激源头,其实也并不会对清汤寡水的生活重新燃起热情。
这夜,妙辞被席憬拽着手腕回家时,只顾得打量天边那一抹暗得扭曲的月牙儿。
丝毫未曾察觉,就是从这夜起,她所谓高尚公正的情感,慢慢开始偏航、堕落、腐烂。
后半夜的昏礼热闹得像在过生命里的最后一日,戏台班子那咿咿呀呀,拖着长腔的唱戏声,哪怕在归家路上也能影影绰绰地听见。
下了马车,还要走过一条七拐八拐的蛇皮巷才能到郡公宅。
妙辞越走越快,把席憬甩在身后。
晚秋时节,妙辞穿得仍旧单薄,肩膀底下的衣衫在风里豁剌剌地摇晃,双脚更是绑风筝的线轱辘,透露着表里如一的纤瘦。
那副纤瘦样子,给席憬看了,愈发认为她缥缈不可追。
她瞟他时,眼睛幽怨,在嘲讽他们兄妹俩真是黑心肠的一对,用相同的桃色手段,一个妄图将不伦固化,一个妄图将不伦抹杀。
月牙儿光从乱糟糟的叶罅里露出一撮,洒在她唇边,像兀突突开了朵苍弱的白花。
席憬撵上她的影子,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唇瓣撮红,那朵白花自然成了载满欲望的石榴花,红得妖冶。
妙辞别过眼,“你的心跳声太欢快。明明是我回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