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曾经他把她堵在学校附近的角落,阴狠又残忍地挑开她的遮羞布,“林烟,你和我都是阴沟的老鼠,遇见阳光要躲着走,注定要纠缠着沉沦到更深的地狱,万劫不复。”
不,她不是!
她只是投错了胎,不该从妓女的肚子里爬出来,她没有做错,她拼了命才从地狱挣脱,死也不要回去。
如果让她回去,那就死吧。
大不了一死。
她不怕死,怕看不见光。
她想喊易隋,盼望他从天而降拯救她,可不出丁点声音。
连喘息都无比艰难。
她喊不出易隋的名字,眼瞳被湿雾遮挡,泪水不受控涌出,带着吹枯拉朽的破坏力。
她看不清来往的人,看不清川流的车,看不见,听不见,她还活着却已失去知觉,只在碎裂的缝隙中窥见那万丈霞光,是易隋,是光明,在奔腾翻涌的云潮中迸生生不息的光辉,在向她招手微笑。
她奔向那光,不惜代价,不惧死亡。
身穿白衬衣牛仔背带短裤的女生跌跌撞撞从小吃街的巷子跑出来,撞倒行人,撞翻流动摊位,没有任何停顿地,冲进密密麻麻的车流。
如同丧失意识的行尸走肉,对危险的感知近乎为零,拼着一股逃离地狱奔向霞光的意志拼命奔跑,好几次险些被撞飞,逼停大片的车。
她那股不要命、不怕死的狠劲儿吓坏了路人。
也吓坏了紧随而后追出巷子的男人。
这时有好心的车主甩上车门下车阻拦,一个、两个、三个,路边的行人也参与进来,默契地进行一场对柔弱的保护,不让男人顺利前进。
陈野本来要抓住她了。
被这么一挡,眼睁睁看着距离又一次拉远。
他被大群热心人士团团包围,恼羞成怒向路人挥拳,喊着林烟的名字,嘴里的威胁一刻不停。
突然!
他心头猛跳,心脏刹那间揪紧,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甩开路人的动作也猛然顿住。
那抹纤细的白跑上人行道,横穿人行道,手撑在石栏杆上,了疯般不管不顾翻越护栏。
护栏另一侧是海。
林烟俨然已失去理智,根本没注意,还以为是路中间的障碍物,跨过去就好。
人如何与自然的凶恶抗衡?
巨大的恐慌席卷心头,陈野爆出此生最大声的呐喊,比两年前在火车站歇斯底里的疯狂更大声,“林烟,别跳!”
“别跳!”
本质上她和他是同种人,认定的事情永远不会回头,哪怕鱼死网破,哪怕遍体鳞伤,哪怕……付出生命。
“林烟你他妈给我醒醒,那不是路,是海,是海!你想被淹死吗?林烟!”
也是在这一刻。
陈野怕了,体会到无边无际的恐惧以及蔓延全身的悲凉,他高喊着,祈求着,只求她活。
他眼眶溢出薄泪。
如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喊道:“林——烟——”
林烟。
林烟一条腿已经翻了出去,另一条腿搭在石栏杆上即将越过护栏,她趴在半人高的石栏杆上,听到这声“林烟”
陡然回神。
在梧桐巷无数不见光明的日子,在一座又一座陌生城市辗转流离的日月里,在受了委屈只能往肚里咽的难捱里,女孩总是缩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抱紧双臂鼓励自己——
“林烟,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
“林烟,你没有错。”
“林烟,你要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