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天后,一辆大车载着鲜儿和粮娘俩回来了。张大户在门口殷勤迎着。鲜儿一头拱进院子里,问:“爹,我哥呢?”
张大户摇了摇头说:“咳,这个犟人,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到底走了,说是要到关东找你爹去,没办法,我给了他二十块银元……”
鲜儿呆呆地看着张大户,她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鲜儿回了自己的屋,简直悔青了肠子。她关上房门,不禁悲从心来,更埋怨自己的大意。哭了良久,鲜儿下了决心:她得走,留下就称了他张大户的心。无论如何她得走,去找传文。这日夜里,鲜儿哄得粮开了心,自己却落了泪说:“粮,姐不能活了,你爹太狠了、太阴了!”
粮见鲜儿哭成个泪人,自己也急得哭。鲜儿说:“粮,你让姐去找传文哥,找了他我就不哭了。”
粮说:“爹说让我看好你呢!”
鲜儿说:“你信我还是信爹?”
粮挠挠头说:“信你。”
鲜儿一刮他鼻子,笑说:“真乖,等姐回来好好陪你玩。”
粮点点头,神色难得郑重起来,说:“鲜儿,你走吧,你在我家这辈子不会好的。刘妈对我说了,传文哥才是你男人,你去找他吧。我给你挡着爹和娘,你快走。”
鲜儿一下子把粮搂在怀里,狠命地亲他,哭着说:“粮,俺对不起你,你是好男人,将来一定会找个比俺好的媳妇!”
粮摸着脸,泪水流出了眼睛,说:“我只要你。”
春日的原野,生机盎然,一眼望去,尽着春意。
蜿蜒的小路上,王家戏班子的马车在缓缓地前行,几个乐师奏着乐器唱着二人转小调:
正月里打春儿,
寡妇房中口问心儿,
寡妇年长三十二,
一十七岁上进了门儿……
马车突然停下了。班主王老永跳下车急问道:“咋停下了?”
艺名“大机器”
的艺人绕过马头凑到王老永跟前说:“师父,前边道上跪着个打听道的闺女!”
王老永说:“噢?她挡道?”
挡道的正是鲜儿,她跪在道中间,眼圈红红的,泪水挂在睫毛上,喊了一声说:“师父。”
王老永扶起她说:“闺女,快起来,这是咋说的!你是哪儿的?叫啥名?跪在这儿干啥?”
鲜儿立起身说:“师父,俺是山东逃荒出来的,姓谭,叫鲜儿,道上和家里的人失散了,没有活路了,收下俺吧。”
王老永叹气道:“孩子够可怜的,可眼下戏班子也在难处。如今这年月请戏的越来越少,戏班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带上你也未必能养得活啊。”
鲜儿说:“师父,俺不白吃饭,什么都能干,缝缝补补洗洗涮涮,饭也能做。”
王老永说:“闺女,不是那么回事儿,戏班子这些活都是自己干的,不养闲人啊!”
鲜儿说:“俺想跟你学戏,将来挣戏份子自己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