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顾家大门口的人们已作鸟兽散,连顾家人也再不敢来攀这门贵亲了,他们本就与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甚至有不少人是挡着脸跑的,生怕被司徒容记住。她是真的敢抽人啊,且还没有男人不能打女人的限制,她自己就是女的,男的女的,该抽就抽,该扇就扇,一点不讲情面。
“活土匪”
“母夜叉”
“凶神恶煞”
,已是众人心中对于司徒容最轻的标签。
司徒容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她在军中学的就是这一套,谁最凶,谁最狠,谁才能够成为头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她就是要所有人怕她!
在这方面,司徒容和闻道成不谋而合,他们是真真正正在享受被别人畏惧的感觉的。
当然,在司徒容转头看到自家“弱小、无助且可怜”
的小表弟后,她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用像是生怕吓到什么小动物的语气,做了一个迟来的自我介绍:“你别怕,我是你表姐司徒容,我们通过信的。”
“我不怕。”
顾乔仰起头,看向自家表姐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崇拜与憧憬,原来这就是有家人撑腰,有家人保护的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太子很好,他可以是恩人,可以是朋友,甚至可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但,他与家人还是不同。
这样通体舒畅到仿佛整个人都要轻飘飘地飞起来的安全感,只有家人能够给予他。
那是一种打从心底里涌现的说不上来的情绪。
顾乔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剩下了激动,表姐比他期待里的那个还要好!
司徒容看着眼前完美契合了她心中小兔子印象的表弟,挠了挠头,她正在发愁该怎么和顾乔相处。虽然表弟说不怕她,看上去还有点开心,但……
表弟不让她牵手啊!
这不就是还有所顾虑吗?
司徒容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到位,来得太晚了,出场方式又是那样地吓人,气势凌厉不饶人,哪里都不会是讨小孩子喜欢的样子。
有点丧啊。
打从一出生,骄傲自信到现在十几快二十年的司徒女将军,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中。她为什么就长得这么吓人呢?都是她爹的错!
顾乔一直在不加掩饰地观察着他的大表姐,那是一种已经期待了太久,当好事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反而会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的近乡情怯。他喜欢他的表姐,这毋庸置疑,在没有看见司徒容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亲近。只是,作为独子的他,从没有过与血亲手足相处的经验。
有的只是顾栖梧等人给予他的糟糕回忆,整整四年,没日没夜。
他是那样地手足无措。
不过,顾乔很快就看懂了司徒容的期待与受伤,他迈的步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彻底站在了青石板上。当表姐疑惑的目光忍不住投过来时,顾乔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然后便颤抖着对表姐伸出了手。
明明心里已经那么害怕了,他都没有缩回去,反而更加坚定了眼中的善意与渴望。
小小少年仰头看着姐姐,他问她:“可、可以牵手吗?”
“当然!”
司徒容不假思索,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她被这天降的馅饼砸得有点头晕目眩,好像前一刻还身处烈焰地狱,下一刻就登上了极乐世界。小表弟乖乖巧巧、香香软软的模样,和她在北疆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同。他们根本就是两种生物。而很显然,司徒容就比较吃顾乔这一款。
她恨不能一把把顾乔揽入怀中,因为真的太乖太可爱了啊,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男孩子呢?要不是看出了顾乔强装镇定下的颤抖,司徒容真要压抑不住自己了。
但最后为了小表弟,她还是忍住了。
她伸出手,一点点,一步步,缓慢而又郑重地牵起了顾乔的手。
司徒容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次抬手对于顾乔来说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又意味着什么。顾乔也不打算说,因为当司徒容握住他的那一刻,一切的苦难与努力就都值得了。
感受着表姐略带薄茧的干燥手掌,顾乔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他只在他阿娘身上感受过的幸福。
很多很多年前,好吧,也没有多久,过去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司徒青牵着顾乔的手,迈过国公府一个又一个的高门栏,她会温柔地与他说话,轻抚去他所有的忧伤。她说他是她的宝贝,是她的骄傲,是她永远不会放手的挚爱。
顾乔主动去握紧了表姐的手。他觉得如果之前四年的灾难,都只是为了让他能够珍惜像大表姐这般温暖强大又爱他的家人,那他……是会愿意去和老天和解的。
“嗯,我原谅它了。”
顾乔把心中所想很小声地说了出来,没头没尾,带着一股胸中浊气,自此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所以说啊,我们乔乔是个好孩子。”
司徒容五感十分灵敏,并几乎很快就猜到了顾乔为何会有这么一句话,她笑眯眯地试探着更进一步,捏了捏顾乔好不容易才养得稍微有了一点点肉感的小手。
不过,她司徒容可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是绝对不原谅那些胆敢那样伤害了她表弟的人的,一个都不放过!她这次进京就两件事,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怕表弟年纪太小太心软,由她来为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另外一件则是顺便结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