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知道再反抗也是徒劳,索性停下手等对方的首领出来。他知道只要邱敏在他手上,对方就会和他谈判。
小北见时候差不多了,分开人群走出来和卢琛谈判:“放了她,我让你走。”
卢琛冷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遵守承诺,若我放了她,你再派人追杀我呢?”
他将邱敏抓到身前,用刀抵在邱敏脖颈处:“除非你们现在撤退到两里以外,不然我就杀了她。”
小北冷冷应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按我说的做,你还有活命机会。若不,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觉得我会怕死?”
卢琛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不尽的决绝苍凉,飘散在整个天地间。
小北见卢琛状若疯狂,一时间反倒不敢再逼。所谓谈判,不过是看谁手上的筹码多,然而一旦对方不跟你玩,彻底不讲游戏规则,他有再多的筹码也没用。
卢琛用刀将邱敏下巴抬起,淡声道:“有她陪我一起死,黄泉路上我也不寂寞。”
“等等!”
小北急忙喊停,他知道卢琛或是假装要拉上邱敏一起死,然而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他犹豫片刻,让周围的人后退。
“大人!”
立刻有人劝小北道:“放了卢琛,无异于纵虎归山啊!”
“闭嘴!”
小北喝道,只要邱敏没事,别说是放一个卢琛,就是十个卢琛他都照样放。
卢琛挟持着邱敏驱马走在前,身后的胡兵接二连三跟在后面,前方的汉兵在小北的强制下纷纷让开路。李怀忠见状暗暗心焦,卢琛不死,他这辈子都寝食难安,然而他已经投降沐泽,小北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若不按小北说的做,无异于得罪皇帝陛下。
只是卢琛……
李怀忠眼中冷光闪过:这是他唯一能杀死卢琛的机会,若让他逃走,以卢琛之能,他迟早还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到时候,死的人就是他李怀忠了!
邱敏就像个提线人偶般被卢琛拽在手上。她微微昂起脸,有细细的雪落在她的脸上,化作冰凉的雪水像泪珠般滚落。她想起那一年冬季,逃难路上看到的残垣断壁,人相互食,那场绝望深重的灾难,都由她身后的这个人引起。
他没有心,只有欲望,满世界的悲鸣他听不见,就像一只贪心不足的饿狼,血液里流的都是征服欲,哪怕一块石头、一粒沙,所有被他看上的人或物,都要据为己有。
若是因为自己而放跑了他,战争,还将无休无止……
邱敏闭上眼,脖颈突然朝刀口上靠过去。
卢琛吃了一惊,急忙将刀侧开,然而邱敏的脖颈处还是刮出一道血痕,他情急之下正要查看,早已经准备在暗处的李怀忠见卢琛露出空门,立刻一箭射中卢琛胸口!
卢琛中箭后身子一歪,半个身子挂在马上,摇摇欲坠要摔下去。
这下变故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小北劈手从李怀忠处抢过弓弩,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莽撞的家伙!
卢琛身后的几名亲兵见主帅中箭倒下,只当敌人已经不在乎人质的生死,铁了心要置他们于死地,一人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策马上前,挥刀就要砍死邱敏让她陪葬!
小北瞠目欲裂,有心要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
,刀与刀相交溅射出几点火花。
卢琛反手挡下身后欲对邱敏砍下的兵刃。
“跑!”
卢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邱敏吼道,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心脏,一旦他死去,手下这些被逼到绝境的士兵不会再听他这个死人临终前的命令。
刀砍下的那一刻,邱敏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卢琛的暴喝声将她惊醒,求生的本能使得她本能的一夹马腹朝小北的方向跑。
卢琛再也撑不住,从颠簸的马背上摔下去。
他倒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邱敏头也不回越跑越远,自嘲地想到,原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爱,哪怕一丁点儿,只有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血从心口处蔓延开来,夜空在他眼中变成妖异的红色。
卢琛笑了一瞬,他知道,这里就是他宿命的终点。
他这一生,曾低贱至极,也曾强盛至极,到最后,满世浮华过眼成灰,只剩下一副可悲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罢了,就这样结束吧。
死去的人爬满蛆虫,活着的人喜笑颜开,该还的命有人收,该去的情随风走,好戏总有收场时,结局再烂也要有人亲自尝。
☆、
“跑!”
邱敏脑中一片空白,听到卢琛的喝声,她本能地策马朝小北的方向跑。期间她听到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深深的恐惧感将她包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栗。
她看到小北在对她大喊着什么,只是她听不到,空气凝结成了厚厚的气墙,她策马强行穿过,一股窒息感挤压着大脑,连灵魂都在嗡嗡作响,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流着泪用力拍马挣扎求生。那一刻,本来一直不怎么搭理她的奔宵,莫名变得配合起来,它的速度本就快,加上此刻背上只驮了邱敏一人,突然全力爆发,发足狂奔之下甩掉身后追赶的胡兵,冲到小北近前。
“小北!”
邱敏滑下马,双腿还是软的,若不是小北扶着,此刻已经跪在地上了。劫后余生的她惊魂未定,急促喘息,浑身被冷汗湿透,只能无力地靠着小北的臂膀,透过重重保护她的士兵间缝隙,茫然地看着李怀忠指挥步兵推出拒马组成铜墙铁壁将敌人围困,再令弓兵用火箭将残余的敌人一一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