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时也接过他的茶杯,端起来仔细观察,发现外面确实是鸿雁衔枝的纹样,但是杯的内部底,却是萧山书院的纹样,不过这个纹样旁边多了一只小小的黄莺的纹路。
“就像普通人不能穿萧山暗纹,他居然敢在茶渣下面私藏萧山纹,真是胆大包天。”
冷时把茶杯放回去,皱着眉头第二次喝完自己茶杯里面的水,把杯底的茶渣扫开,“我这没有萧山纹,我看着像鸟。”
“是黄莺。”
庄卿凑过来一眼看出来,“这个茶壶和这个杯子不是一套的。它是白釉瓷,一点纹路都没有。暗纹是普通的莲花花瓣纹路。”
“是吗?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冷时打了个寒颤,“我感觉我像进了黄莺窝,怎么到处都是黄莺?要不要看看他的杯子?”
庄卿一看,镜空的杯子已经饮尽茶水,用茶具推开茶叶残渣,只见得也是黄莺纹路。二人打开另外几个倒扣在桌上的茶具,都是黄莺纹样的杯底。
“会不会是一个痴心想要考入萧山书院,但是当年名落孙山的人。因为放不下名流情结,所以自己偷偷制作了家纹?”
冷时把茶具擦干,大胆猜想。
“这恐怕得回家看才能知道。”
庄卿显然也陷入沉思,“我的印象里没有出家叫镜空的学生。”
这时,门口响起一个沉重的老年人的步子,镜空朝二位微笑:“劳烦久等。我们只问了一位供养人的意见,这位供养人一直是我们寺庙最大的供养人,自然得过问。他说可以,不过想和二位过几日在玲珑楼一叙。”
“玲珑楼?号称二十四桥的第一楼?”
冷时艰难地发出一个词语,“这个见面地方人多眼杂,恐怕不合适吧?”
“罪过罪过,虽然是好酒色之徒,但是心诚则灵啊。没有这位好心肠的供养人,怎么会有我们这批僧人活下来呢?又怎么会有现在平安的局面呢?二位施主为了江左的大局,想必这点牺牲自然无非痛痒。”
冷时和庄卿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到庄卿轻轻点头,二人确认意见一致之后,冷时回答镜空:“行,这点牺牲不在话下。我们今日就先在你们庙里住下,暂且考察一番。如果不满意,我可以放弃这笔功德吧?”
“一切自然是按二位施主的意思。”
镜空行了个礼,“我让我们的监院灵虚子带你们过去。”
说着进来了刚才那位大殿里的闭目和尚。
监院,也就是那位闭目和尚,走路仪态端正,仿佛是一位博学的老先生。他和镜空差不多的年纪,也是穿着海青,看得出来,地位崇高。监院灵虚子和二人行了个礼:“还请这边来。”
走出禅房,冷时忍不住问:“监院师傅,你们这的方丈似乎还未现身?”
“你已经见到了。”
灵虚子朝一旁的鸟笼抬抬下巴,“黄莺就是我们的方丈。”
冷时向一边的鸟笼窥过去:“可是这里面并没有黄莺。空的鸟笼子倒还挺多。”
“我们有两只黄莺,一只丢了几根明显的羽毛的黄莺在前殿随菩萨普度众生,另外一只在我们后禅房随众僧人一起顿悟禅道。”
灵虚子带二人来到左边的袛舍,“这里就是恒精舍。二位的素食会送到袛舍,在暮鼓响起后的第二声,自然会有僧人前来。”
此时恰好一个清扫的小僧走出来,冲几人双手合十:“庭院已经打扫干净,已经换上了新鲜的热茶和瓜果,二位慢慢享用。”
“你们平日里留宿的人多么?”
冷时开玩笑道,看着庄卿的眼神把那个称呼收回去,“庄家庄子衿的洁癖可重了,你们不打扫干净,估计他半夜也能给你们挑出毛病。”
“这个还请放心,虽然留宿的人不多,我们也时常打扫干净。”
灵虚子双手合十,冷时眼尖地看到他的左手腕也有一道锐器的划痕。
袛舍一共两个,是不大的院子,毕竟留宿的香客很少。镜空的禅房、两个袛舍、后殿的药神殿,四个屋子大致构成了一个不规矩的矩形,药神殿离这后处的禅房是较远的。
“好整洁。”
冷时看着禅房的花坛的边缘一层不染,忍不住感叹,“这么干净,可不像是时常打扫。就算是我俩来,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至于连花坛的泥也擦了吧?”
“确实,连花坛里的花也精心修整。给普通香客住的袛舍,哪里需要这么精细?”
二人推开青木房门,只见得有一厅堂,两侧还有小小的房间。厅堂上挂了彩画,左边画的是西湖春日的扶风细柳,右边画的是西湖夏日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居然没有黄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起来,你觉不觉得”
冷时压低了声音,瞟了一眼窗外的空着的鸟笼子,“他们像个邪教?那种只崇拜黄莺的。那家佛寺选黄莺做方丈啊?”
“确实蹊跷。不如观察几日,一探究竟。”
“啊,那明日再出门吧,去问问望舒和渊薮的进度。”
冷时伸了个懒腰,“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俩手腕上有划痕?看起来像是锐器所伤。”
“划痕?”
“我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我给你模仿一下,大概是在手腕内侧这样的一条整齐的线。我看到已经结疤了。”
冷时伸出右手在羊脂玉般的左手手腕比划了一下,“我怎么感觉有点像我过去办过案子里的割腕的痕迹?”
“看来这个庙还有很多谜团。”
庄卿表情凝重地站到窗边,正好能看到花坛水里盛开的菡萏。
“卿卿!这个茶味道好怪。”
冷时放下茶杯,龇牙咧嘴,“他不会看我不顺眼,企图给我下毒?他怎么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