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念再抬头时,月亮正当空、完完整整得投在水里,又被一众氤氲模糊在眼前。
算来,从受伤到痊愈,还不过半日。而她本打算跑上几日的路,也在不到一刻便被走完。那人甚至已经回到了千里之外的三清门,成了失踪又被找回的小弟子。
跟她一比,这个狼狈的自己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没用的季无念深深呼出一口气,将胸口那些阴郁和自怜都吐出来。伸展身体、将卷起来的自己全部展开,季无念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
声音散在了周边树林,没有惊飞鸟兽、没有悠远回音,只有虫鸣稍稍附和一番、又暗淡下去。
季无念拍拍身上衣服站起,顺手取了一旁挂在弓上的素白长衣披在身上。绣了仙鹤的下摆落在胫边,长度倒是正合适。想来她和月白身形相仿,不仅仅是衣服,就连这弓拿在手里、也是差不多感觉。。
左手握弓,季无念试着去拉弦。指尖还未碰到弓弦,一股灵气便自全身而起、沿着筋脉一路狂涌而出,争相往弦上去。周边灵气更是狂躁,疾风一般切进指尖,自弦而起、一往无前。
“唔。”
季无念一声闷哼,还是控制自己放开长弓,让灵气回返。
“……难怪之前跟被掏空了似的……”
不再尝试,季无念将止戈收起,走进小屋里、还有淡淡血腥气。
月白是将小屋弄干净了,可她之前被季无念弄脏的那件浅蓝色外袍、倒是被毫无怜惜得丢弃在了地上,与季无念那件红衫扔在一起。
月白走后,季无念了太久的呆,倒是忘了把这些东西收拾掉。
红色又深又艳,差点又将季无念的神拐过去。她赶紧将衣袍抱起,随手在外生了一堆火、让这些血气消散在火舌中。
她摸了摸自己左边肩颈,再往下便是背脊。
“已经不错了……”
***
“叮。新任务触。‘助季无念取得绮梦纱’。”
刚打算开始静心修行的月白沉默一阵,确定自己之前扫过的所有典籍中、都没有一种叫绮梦纱的东西。
“……说不定她自己知道?”
九一觉得这已经是个套路了,“大概到时候又会自己去弄吧……”
皇帝、冷剑、妖皇、不归、素琴佩剑……这些任务几乎都不需要月白做什么,季无念自己就去了……除了最后一个,月白好像在或不在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至于最后一个……九一现在不太敢跟月白聊这个话题。
原本月白就对拜师三清颇有微词,此刻这个身份更是阻碍了她跑去季无念身边。一定程度上、直接导致她在保护季无念这件事上的滞后……而月白之前更是早让九一盯着沉凝,却没想到、还是让他找到个机会把季无念刺了个对穿。
是的,那一枪、是沉凝刺的。
元酒之前赶回无极宫时并未将沉凝带上,而月白想知道那日究竟生了什么,便去读沉凝识海。她就这么看见了那个张狂潇洒的红衣魔修一剑破万法,一曲断人肠;也看见了那人堪堪抵住掌门左任的威压,而后红衣缥缈、处处千钧一。
左任步步紧逼,偏偏伤不了那人分毫。红衣人迎风飞舞,一步步看似九死一生,却又恰入生门、让她从威压中脱逃出来。甚至躲过藏雪众人的千锋剑阵,如丝如缕,就这么要飘出藏雪范围。
太精细了,又太恰到好处了。
月白看得起疑,沉凝却看得焦急。
自己宫中的冷剑被一魔修挥舞生风,年轻的少宫主一腔热血被这讽刺的一幕羞辱。也不管此刻战局焦灼,□□出手、拨开一片剑锋,直刺魔修而去。
银光不灭,绞灭一片血肉。
气势如虹的少宫主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刺是多么简单,手中□□扭转、倒刃几乎要带着人向前。沉凝拉枪却伸手,“还我冷剑!”
那个愣住的人总算回过神来,身形退、也不管被倒刃勾出一片鲜红,反倒笑了出来,语气低沉。
“还你一次。”
冷剑寒芒暴涨,抵开了沉凝的抢、却不一定挡得住背后左任的掌。
凌洲侧目,腹部受伤让她微弯了腰,可举起佩剑的力气还有。
也就是那时,一阵灵力自凌洲体内狂暴而出,卷起一阵狂风、硬生生将众人逼退。左任的威压被打回,而沉凝也被激晕、还未醒来。
月白想过,若是没有沉凝、凌洲的落点便是她离开藏雪的最后一块板。可惜,她算准了千锋万剑、却没算到一个突如其来的沉凝。而若是没有月白出手相救……
她最后举起佩剑是想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闪在月白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挡住左任是不可能的,难道是她还有其他什么秘法逃脱?还有那句“还你一次”
……
“九一,”
月白唤它,“你盯着她,动了就告诉我。”
没什么作用的系统乖乖答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