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连白拉开了谢必安的手,缓缓转身,抬眼看向岁良,他似乎很是平静,平静到令人觉得诡异。
谢必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扶住连白的肩,试探道:“连白,你没事吧?”
连白没回答谢必安,只是对岁良说:“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岁良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言论,大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好兄长,如今的我可是和从前不同了,更何况你还缺了灵火,你敢和我拼命吗?”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岁良忽然一顿,此话一出,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谢必安还在疑惑着,范无救却瞬间反应过来,忙要上前拉住连白,却终是晚了一步——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连白体内爆发而出,如洪流般涌向四周,一瞬间照亮了整座酆都城。
身处洪流中央的连白此时面色苍白,嘴角鲜血缓缓流下,燃烧魂魄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对他自身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连白嘴角微勾,只要可以杀掉岁良,他死不足惜。
谢必安和范无救在魂力爆发的一瞬间被连白送了出去,之后便布下了结界将他们二人隔绝在外,他们只能遥遥望着战场,心中焦急却寸步难行,连白的魂力太过强大,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根本无法接近分毫。
怎么办
结界内。
岁良凭借本能抬手汇聚灵力试图挡下连白这一击,却被炙热的魂力灼伤了双手,顿时慌了神:“连白,你疯了吗?你打算和我同归于尽?”
连白淡淡道:“不行吗。”
魂力从四面八方奔向岁良,一时灼烧到他快要崩溃,见岁良如此狼狈,连白说:“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岁良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娘的要和你一起死!”
“这样啊。”
连白说,“那也没办法,毕竟这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漫天的魂力聚在一起,如同一柄悬在岁良头上的凌迟之剑,在岁良绝望的注视中缓缓落下——
而结界外的两人还在试图闯进去帮助连白,结界却忽然消失了,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魂力消散前,连白的身影微微摇晃,最终缓缓倒在血泊中。
“连白——!”
-
从南缓缓睁开眼,还没等他搞清楚自己为何站在这里,便看到了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具尸体。
一具是连白,一具是自己。
从南眨了眨眼,眼中有些许茫然,他凭借着本能走上前,想抱起连白,双手却直直穿过了连白的尸体。
“怎么回事”
他不死心,再一次尝试,却依旧抱了个空,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耳畔,这是从南和这温暖世间唯一的联系:“先生先生,我抱不到你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腰间的锁魂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与此同时,从南原本透明的身形逐渐显现,但这变化太过轻微,陷入悲痛中的从南完全没有注意到。
雨水浸透了连白的身体,从南拼了命地想要护住连白,不让那些肮脏的泥污弄脏他的先生,却始终是撼树蚍蜉。
水墨画一般的天幕下,少年抱着他心心念念的人,从雨落到雨停,从日落到日出,直到第二天,有人实在于心不忍,将他们二人的尸体搬到了郊外,挖个坑埋了。
从南看得到摸不着,只能跟在那人身后,最后坐在连白的坟前,低声呢喃:“先生我好想你。”
刚下过雨的泥土散发着清香,少年怕先生在地下太冷,便用自己的鬼魂守在先生的坟旁,刚成形的鬼魂太过虚弱,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待到日月轮转、季节更替,坟前长满野草,少年亦如此。
酆都城
好久不见
夜黑风高,窗子被微风吹得吱呀作响,书案上的字画被风微微掀动一角,另一边却被一双手臂压住,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这声音太过微弱,沉睡的主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趴在书案前睡得正香。
半晌,房门被轻轻敲响,几息过后,见无人应答,那人便推门而入,端着药碗走近,将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放在一旁,轻唤道:“连白,醒醒。”
见连白没什么反应,谢必安拍了拍他的肩,却只换来了连白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一声“嗯”
。
谢必安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熟练地把人拉起来靠在椅背上,笑着说:“连白啊,再不醒,我就要把你这副模样画下来给酆都城的每个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新城主是个瞌睡虫。”
听到“城主”
这俩字,连白大脑的某根弦彷佛被拨动了,整个人清醒不少,但两年前和岁良大战的那一场让他丢失了一缕魂魄,谢必安和范无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救回来,现在整个人都很虚弱,理智告诉连白应该醒来,但身体不允许,挣扎之下只能勉强将眼睛张开一条缝,慢慢的不满从缝里流露出来,瞥向谢必安。
“你跟范无救学点儿好的吧。”
“别总提他,烦。”
谢必安把药递给他,“快喝吧,一会儿该凉了。”
连白闻到这股味道就想跑,但为了身体还是乖乖喝了下去,一瞬间,从舌尖到喉咙漫上难以忍受的苦涩,哭得连白鼻子都皱了起来,不得不调戏谢必安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俩又吵架了?”
谢必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都染上怒意:“这都三年了,忘川河那些账还没算清,连死了多少人都不知道,他难道以为那些人灵魂等到消散就可以赖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