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闻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映出对方的倒影,和他举着的手臂,男孩想了半晌,才描述出“特别不好”
这样的贬义词——这对他来说超级严重了。
胳膊都举酸了,也没得到小陆闻的答复,男孩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改为抱臂,正要继续说教。
头顶的芒果树突然一晃,一个硕大的芒果咚的一下砸进小男孩的怀里。他错愕地看着对方,像被按起开关似的抿嘴笑了一下。
芒果长了一个季节,就这么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他的怀里,就像男孩走进他的视线里。
笑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升起了灵魂。
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身处这样的家庭有很多不得已,他在众多不得已中挖掘出一条通道逃离,才得以喘息。
下定决心的那天,准确的日期已经记不得了,但那天的心情、温度、太阳落下时鼓鼓的心跳,每个瞬间都无比清晰。
没有人阻拦他,在他找到自己灵魂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被阻挡。
——“刚被骗过还要再来?”
是tenn知道秦遇来找他时愤愤不平的话,“万一是另一个于临呢?”
没有办法拒绝有天赋的孩子,这句话是他对别人做出的解释。更多的,是他内心深处的小陆闻的灵魂在耳边呼喊。
是他,他一眼就认出来的小男孩。
因为是他,无法拒绝。
——“你也可以试着依靠我们。”
可以试着握住向他伸出的手。
滴——滴——
秦遇静静地沉睡着,清冷的阳光隔着玻璃亲吻他柔软的短发,一晃神的剎那,陆闻仿佛看到曾经日程繁忙的那些年里在保姆车中小憩的每一次,被刺眼的阳光晃醒时半梦半醒笑着对他说“早上好”
。
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居然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第一反应是安慰他没事了?
如果真的没事了,又怎会躺在这里八天还无法醒来?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科切拉音乐节,是秦遇第一次和他产生分歧的歌词。
iuld’tbewhatyouneeded,
i‘llletyougo
假装抓住他,然后放手,在那之前不如我先放手。
反正你之前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门突然开了又关上,陆闻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到时间了,秦遇母亲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替他擦一擦手指和脸颊。
两方从未会面,陆闻会卡着时间躲开,他不认为秦遇的家人会喜欢在医院看到他。两方有默契地互相避开彼此。
“是我让他不要回来的。”
秦母突然开口,“是我让他多待上几年,多读读书,多出去玩一玩,认识不同的人看清不同的风景。”
陆闻突然停在门口,眯了眯眼睛,是刚刚看了太久的太阳,一闭眼就是燃烧的模样。
她用毛巾蘸了温水,轻轻地擦拭秦遇因为只能打营养液日渐消瘦的脸庞,“是我告诉他,看过偌大的世界后,会发现感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感情永远是最先被割舍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