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淖愣住。
四岁之前,她是由彼时还是皇贵妃的孝懿皇后?抚养的,出于私心,孝懿皇后?几乎从未让通贵人有机会见到她,更?何况把她的童稚趣事?讲给通贵人听。
那,通贵人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得到这些有关于她,如?此零碎的消息的?
宫中等级分明,并非什么人都能出入皇贵妃宫,至少如?通贵人这等低微嫔妃,若非宣召,等闲进不去;宫人们更?不会傻到舍了孝懿皇后?这尊大佛,冒着掉头风险去与一个早已失宠的通贵人勾连。
见微知著。
——所以,早年隐在通贵人背后?的“高人”
,不仅能揣度皇帝政令,顺势而为拨转种?痘所旧事?;还能轻易窥探到孝懿皇后?宫中的细枝末节。
前朝后?宫都能沾上手,有如?此手段地位的,这范围便?缩得极小了。
容淖目光一闪,垂在阔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勾了勾,迅速挨着如?今的后?宫高位妃嫔点过?去。
小佟贵妃尚未入宫。
那是四妃?
不。
容淖迅速否认掉这个猜测。
当年四妃在后?宫的分量远不如?今日贵重稳固,她们就算暗怀往上挪一步的野心,也绝不会蠢到伸长了手去打孝懿皇后?的主意。
孝懿皇后?出身皇帝母族,是皇帝的嫡亲表姐,家族门庭煊赫;自身亦是入宫待年,与皇帝有青梅之谊,颇受恩宠。
在第二任皇后?崩逝后?,她便?顺理成章封了皇贵妃,统摄六宫事?务。
本朝的皇贵妃形同副后?,她登临后?位不过?是早晚之事?。
四妃单论家世荣宠子嗣,个个皆属不凡,但?与孝懿皇后?相较,犹显不及。
孝懿皇后?进一步是独一无二的凤位,而四妃当时能够到的极限,顶多是贵妃之位。双方实力不在同一阶梯,根本争抢不到一处去。
说起来,当年的后?宫倒真有一位娘娘,能勉强与孝懿皇后?争锋。
只是她已薨逝好几年,尘归尘,土归土,容淖才?一直未想到她身上去。
——温僖贵妃,十阿哥生母。
她是皇帝第二任皇后?的嫡亲妹子,其父为“四大辅臣”
之一果毅公遏必隆。
早些年她在世时,独掌后?宫,四妃之首惠妃的协理六宫之权形如?虚设,四妃自是通通得避她锋芒。
如?果真的是她,一切便?合乎情理许多了……
难怪当年十阿哥年仅六岁,正是适龄,却并未被送入南郊种?痘所。
“公主。”
嘠珞五指大张在容淖眼前晃晃,“孙九全取雨具回来了,咱们快些走吧,回去晚了芳佃姑姑又该念叨了。”
容淖眸瞳重聚光彩,回到暂居的客院,芳佃姑姑早在门口候着了,一见容淖,赶紧端了碗热乎乎的姜汤出来,后?又张罗着传膳。
伴着檐下叮咚雨声,容淖心不在焉用了小半碗果子粥,便?示意盥洗撤膳。
“公主再?用一些吧。”
嘠珞看着一桌几乎没动?过?的菜肴,忍不住劝道?,“旅途辛劳,公主不必总拘着宫中那套‘食不过?饱’的规矩,保重身体才?是紧要。”
芳佃姑姑闻言,面色越发?板肃,明显是不赞同嘠珞的言语。
“不必了。”
容淖轻飘飘往芳佃姑姑身上落了一眼,淡声道?,“总在车上待着,容易积食。”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容淖用完午膳,檐下如?柱暴雨已歇去大半,稀稀拉拉。
但?外间的路正是泥泞,一时半会儿无法启程,容淖索性褪去衣衫鞋袜,滚进软绵的卧榻中,打算补个觉。
这一睡,再?醒来时,已近黄昏。
原来是半下午又落了一场暴雨,皇帝怒叱钦天监一通后?,打算在温泉行宫留宿一宿,明日清晨再?走,所以嘠珞她们才?没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