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尚未铸成糊涂事!
敬顺暗叹一声惊险,彻底没了声响。
几人一路无言到了老夫人宅院外的旧巷口,敬顺识趣的待在车内没有露面,只是叮嘱容淖动?作快些,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并?在容淖转身?离开前,塞给她?一只鼓囊囊的荷包。
再次踏足这条青砖长巷,清幽依旧。
容淖目光往门檐下尚未褪色的丧白灯笼一扫,心下难免叹息。
嘠珞上前推开门扉,朽木吱嘎。
容淖回过神?,唤住径直往院内去的嘠珞,“你悄声去隔壁替我寻个人,我自己进去。”
她?指向对面门庭幽闭的贝子府。
月余光景,曾经探出头的木瓜海棠已然开败,盛红谢去,绿叶间嵌着比指头尖还秀气的翠果。
“可是贝子爷早已返回漠北,公主是要找谁?”
嘠珞迟疑道,她?近来在此频繁出入,自然对隔壁府中闲事有所耳闻。
容淖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叮嘱嘠珞不要惊动?贝子府的主人后,转身?迈进小院。
昏暗的倒座间内涌满常年不见光的霉潮气,正午白日也得点灯燃烛。
瘦得只剩一把枯骨的老夫人半倚在床头,衣裳盘扣系得一丝不苟,华发梳成齐整团髻,面容舒展平和。
打眼一瞧,竟比容淖初次见她?时,更精神?几分。
可仔细观察,会发现?老者两侧脸颊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床边立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先前嘠珞说过,她?找了自己额娘来帮衬,轮流照看老夫人。
嘠珞额娘显然早就知晓容淖的身?份,慌手慌脚行完福礼,立刻垂首低眉退了出去,把倒座间留给这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祖孙。
“你回来了。”
老夫人定?定?望向眉目潋滟生辉的少?女,悠悠半生岁月记忆纷至,击碎眼底的浑浊,破开一丝清亮。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歪过身?子,死死攥住容淖的手,奄奄恨声,“你仗着一副好皮囊向来不省事,偏心大?胆小,不修己身?,注定?成不了气候。”
“从你不管不顾一脚她?入宫门起,我与你阿玛就护不住你了。风斜路阻,盼你回头,却再回不了头。”
“不过你莫怕,歧路尽头,我与你阿玛会一同来接你走,今朝只是先行一步。”
容淖明了老夫人意识迷乱,把她?错认成困顿深宫的通贵人在临终话别?,犹豫着反握住老者枯瘦如柴的手,干巴巴回应,“嗯,好。”
“不怕,不怕……”
老夫人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直到进气多出气少?,唇角津液不受控制溢出。
容淖替她?擦拭干净,又?费力把人挪回靠枕上。
容淖做这些的时候,老夫人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直到缓缓阖上,抓她?手的力道也逐渐松了。
容淖头皮骤然发紧,颤着手准备试探老夫人鼻息。
哪知老夫人猛地睁开眼,拔高嗓音清楚唤道,“姬兰!”
容淖被这凄厉叫声吓得一怔,发现?老夫人双目比之方才?更显清明,灼灼若有光。
面上更是忧虑、遗憾、欣慰、慈爱、解脱等情绪细密交织……
似是彻底醒过神?了,分清了眼前的她?并?非通贵人。
只听老夫人‘嗬嗬’重喘几声,费力道来。
“先贤有云——赐子千金,不如授子一艺。授子一艺,不如赐子好名。”
“姬兰一名乃我与先夫共议,取自不息奔流,其中期盼不过‘活泼无畏’四字,是我们给她?的第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