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村长不爱听,这玩意儿攥在手里不如村里的半亩三分地来得实在。
姚之平也没怪过他,他对自己的爹倒是很少生出什么奇特的忧虑来。
他似乎认命地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粗俗与卑微才该是生活常有的形态。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眼里这个卑微而粗俗的爹,也是和这世上每一个普通的农民有那么点儿不一样的,他有不为人知的私欲,也有不与人说的理想,即使那理想在许多人眼里甚至够不着‘理想’的格调,但它固执地生长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而这一切,姚村长同样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说起。他生而是父亲,在儿子面前,许多话注定只能说给自己听。
陆行州被这位内敛实在的老父亲当成了学成归国的高级知识分子。
他老人家在晚餐桌上,一律不喊陆行州的名字,统一用“陆教授、陆科学家”
代替,而沈妤,则被晋升为“教授家属”
的行列。
晚饭后,老村长兴致未减,蹲了茅坑就要带陆行州和沈妤去看村里新建的大广播站,陆行州答应下来,沈妤看起来欢欣雀跃,就连姚之平也一并跟了过来。
姚之平说,他爹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站在未完工的石灰台上阔膀扬声,极力地描述着这里建成后的盛况,像生活充满了希望。
说到最后口干舌燥,老村长蹲下身来抖了抖手里的烟杆子,问陆行州:“陆教授,我们村头还有一个文化站,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坐坐。一般有节日的时候,这里就会摆一排大红桌子,这边放老于家的几头大黄牛,后面放几只羊,这边,哦对了,这边全放猪,陆教授你要是来了,到时候就站在猪里!
沈妤听见他的话,整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她为了表现出自己作为“教授家属”
的积极性,当天晚上就去了文化站。
她也不和那些妇女同志们说话,她得表现的有些清高,精心挑选出一本砖头厚的外文书,往窗边上一坐,低头沉思,享受一个知识分子被人艳羡的过程。
老刀疤过来得晚了,看见沈妤显然有些意外,他是来打麻将的。
身边的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破裁缝,此时她竟没有在骂架,而是神情温和地摸牌感叹:“哎,果然教授的对象就是不一样,不光长得好,连看的书都是外文的,幺鸡!”
她对面坐着的女人年纪还轻,一晚上兴许牌运不好,神情哀怨,有些乱了心思:“我明天一定得把那本书拿来摸一遍,最近我这手气可实在让我睡都睡不下去。”
老刀疤一听这话可不得了,大膀子一甩,开口就喊:“我来我来!”
他想到自己今天摸了好几下沈妤的手,一时便觉得体内金光四溢。
陆行州跟着姚之平在村里转了一圈回来,走进文化站的平房,打眼就看见沈妤在那里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