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离别时还是互许终身的有情人,此刻却是兵戎相见的敌人。
闻珏很难心平气和地面对柳知许,他骑于高头大马上,挥手压下躁动的军队。
“为何?”
柳知许换下了柔和温婉的衣裙,穿上了她逝去兄长衣物所做的衣袍:“有何可问?你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的。”
闻珏咬牙,眼里的红血丝密布:“我怎么想的?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许你我能给你最多的尊贵,还不够吗?”
柳知许摸摸衣袖,似乎还能感受到亡兄留给她的力量:“许我虚无缥缈的权,许我陷于高高宫墙之中的孤寂,许我一辈子的软弱与雌伏?”
这些话实在难堪,闻珏难以接受:“柳知许,你不识好歹!”
对于他的指责,柳知许并不会放在心上:“不知好歹总比与虎谋皮好。”
她看着远方定北侯飘扬的军旗,沉下声音道,“前朝帝后待闻家不薄。”
这话似一把铁刃直穿闻珏心脏,他深呼几口气,可喉咙里依旧有血气翻涌的铁腥味。
他道:“前朝已灭,若是因为顾及情谊而束手束脚,有什么资格逐鹿天下。”
说完以后抬头看了一眼试图以这句话攻心的柳知许,“妇人之仁。”
柳知许看着他,当压在身上的枷锁破灭后,她对闻珏的情谊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可是在此刻,她才是真正地认识了这个人。
若是易地而处,她会做出闻珏的选择吗?
她的手覆在城墙的沙砾上,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忽然之间,天地变色,雪花飘落,所有人都陷入一阵恐慌之中。
天有异象,大凶之兆,绝非对战的好时机。
柳知许伸手,冰冷的雪花落在手心上,她的脑海里不自主地闪过过往的画面。
那时的她与闻珏皆是提线木偶,在陆云初的挣扎之间,偶然窥见天地玄机。以前的她无知无觉,痛苦与喜悦都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帐,无法真切地被感知,她在命运的安排下随波逐流,麻木却安全。
不像现在,不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不知自己命数的落脚地在何方。
但她不后悔,她感觉到了自己胸腔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赋予了她无尽的勇气。
陆云初是个傻姑娘,轻易地就被套了话。
“……别人只会打打杀杀,你却知道从百姓入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发现了那么多种子,改善农耕,减轻——”
柳知许的脸上不由得挂上笑意,这应该就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命数,挺符合闻珏口中的“妇人之仁”
的。她今后也会这么走下去,不过这一次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么大的雪,闻珏肯定不会攻城。柳知许转身准备下城楼,却忽然被叫住。
白雪落满闻珏的头顶和肩头,这模样让柳知许一时有些恍惚。
“我为你请了神医出山,你的腿本可以治好的。”
柳知许表情一僵:“我的腿?”
闻珏很满意她的表情:“天下只有他能治好你的腿,也只有我能请他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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