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工以为,自己知道罗敷想要什么。
三天前的夜晚,季庭柯一通电话、分明是和罗敷见了面。
他当夜出了厂区,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将季庭柯枕头下的东西,悉数交给了那群要流量、不追究真相的网络暴民。
第二,他蹲点、跟踪了罗敷。
他在赌。
赌一个地方电视台记者被迫铩羽而归后再次瞥见希望,会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抓住机会——
要真相,要称王的流量。
她和那些网络媒体不同,更正规、有力,不会争议真假,不会被判定“寻衅”
、“引流”
而下架掩埋。
汪工以为,馈赠罗敷这些日子的镜头,对于追逐报道的记者而言,是恩赐。
毕竟,她大可赶着发布头条、夸张渲染,又有实证在手。
那些见证,可助罗敷成名,也是汪工为自己立的一层保障:
越多人知道真相,他就越安全。
但令汪工意想不到的是,女人愿意将获悉真相的机会、排在帮助季庭柯之后。
甚至于,她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知道牛皮纸袋里、那本账本的来历和具体作用。
汪工面上的怒气逐渐僵住了。
他慢慢地蹲下来,与罗敷抛掷的、相机尸体躺在一处。
他的眼角余光撇见,罗敷向季庭柯走了过去——
走向他的战线。
她的小拇指勾连住他的、又被推回去,恶狠狠地、旁若无人的。
而后,季庭柯捏着那封牛皮纸袋,犹豫了几秒、又扔给了自己。
汪工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个懵。
踉跄两下——
季庭柯向他递过来一只手。
温暖、干燥的手心向上,他杀鱼不久、掌心的茧子并不明显。
他说:“起来。”
汪t工并没有把手递过去。
他用有些复杂的神色、觑着季庭柯。
直到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说:“季淮山被指控、涉嫌犯罪被传唤,对被盘问人的留置时间自带至公安机关起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季淮山被带走,已经过了八个小时多两刻钟。
“你是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愿意作为当事人之一,和我一起呈堂证据、说清楚当年事情的始末?”
汪工猛地抬头。
空荡荡的一期废墟里,穿堂风掀过、男人说话的回声前后荡几个摆子。
一下、一下敲在汪工的心上。
不远处,罗敷捡起了相机。
经过季庭柯时,她故意撞了他一把。
她的身影从离开的模糊影子具象为眼前的现实,季庭柯紧紧攒着手机。
她说:“早知道你要做好人,我就不做恶人了。”
季庭柯说:“会赔你。”
会赔给她一个崭新、完好的相机。
罗敷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了季庭柯一遍。
她揭了还扔在汪工头上的牛皮纸袋、像揭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一般,“唰”
地一下撕毁了外面的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