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崔枕安的药当真经了旁人,会出什么事连她也不敢保证,这种顾虑她一直未同他讲,本以为他自己也清楚的。
“伤口早就不疼了,也不是什么大伤,皮肉伤罢了,我只是煎药看火候,累不着的。”
见拗不过,崔枕安也只得放行。
与姜芙所担忧的不同,崔枕安从不担心有人会从药中做手脚来毒害他。
朝廷若想置他于死地,根本用不着这般细碎的手法。
每日喝过药不久,崔枕安都要小眠一会儿,姜芙不愿意扰他,加上心里惦记着钟元给的手抄本,待他睡着后便来了灶间。
灶间的药气还未散去,钟元给她的手抄本她细细看了两页,如获至宝。看的累了,便暂将手抄本放置一旁,忽而记起前几日自己压在书中的叶子,麻利自抽屉中取中细细翻找,叶色由新摘的鲜绿转成黯淡颜色,仍需再压上几日。
长日无聊,她又将另一本医书取出,按页翻找曾记着她心底事的旧叶。
干叶大不过手掌,用力一碰便碎,所以她每次翻动都分外仔细。
偶有叶缘碎掉一角,都能让她心疼上好一阵儿。
灶间镂空的花窗外有一道身影遮了光线,姜芙意识到是有人来了,忙理了手边的东西,哪知还是迟了,崔枕安入门时正见着姜芙有些手忙脚乱的往抽屉里塞东西。
抬眼一见是他,姜芙很是意外,“你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就醒了?”
方才的一幕看在崔枕安眼中就有些鬼鬼祟祟,更加确信,姜芙的确是有事瞒他,或是在向谁传递什么消息也说不定。尽管如此,他还是装作未瞧见,自然答道:“天气太热,睡了一会儿便满身是汗,正好出来消消汗,没想你正在这。”
姜芙自桌案上起身,迎着他走过去,搀扶着他的胳膊将人带离了灶间,“这里闷热,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两个人齐肩出门,头顶一片云彩恰好遮住烈阳,崔枕安抬眼,突然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四月十七了。”
姜芙应道,她从不觉着这天有什么特别。
他唇畔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低语道:“过的倒是快。”
“是啊,一过了四月,天就慢慢热起来了,”
姜芙开始盘算起来,“一会儿得空时我得将你的夏衣都翻找出来,春衣之类的就让她们收拾收拾都拿去浆洗一遍,待你过两天身子再好的利索些,还得让裁缝过来,再给你裁制几套新衣才是。。。。。。”
就在姜芙兴致勃勃同崔枕安讲说这些的时候,他目光始终留在姜芙的脸上,将她一颦一笑皆纳入眼中。
笑笑不语。
哪里还有什么来日。
异想天开。
烈阳从发顶慢慢朝西移去,待到暮色柔软时,夕阳穿堂而过,素风拂面,吹皱窗前不远的池水,粼粼光闪,偶能刺目。
窗前的小几经着霞光一寸铺就,檀色似变得松浅,崔枕安迎着松散温柔的天光云影,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小几上。
似有些焦灼。
临行前的时刻才是最难捱,他自知蛰伏多年,此回行事,只能成不能败。
这对于崔枕安来说,是非同寻常的一日,可于姜芙来讲,却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她仍旧忙于给崔枕安准备药浴一应。
随着灶间熟悉的药香气透出,夜色悄然而至。
暗夜似一张巨大的网,能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物一应遮住,不见天光。
倒了一杯温茶,浅黄色的茶汤在烛火映下更显滋色,崔枕安自袖口中取出一节极细的麻绳,此绳是先前他的心腹与他传信所用绑在点心上的,他一直留着,不为旁的,只因其中一端沁了毒,遇水则化,必要时候以防万一。
将沁了药的一端放入杯中沁湿,无色无味的毒液在茶汤中隐隐化开,自外根本瞧不出异常。
只肖这么一点,就能让姜芙一命归西,这是崔枕安一早便做好的打算。
烛火随风一跳一闪,闪得崔枕安的侧颜忽明忽暗,他面容冷漠,目珠无情。
这下场,是他一早就为姜芙挑选好了的。
今日不过是送她一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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