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五个月的相处中,桑桑透露了一点,只说在躲人,且想一辈子静悄悄活着,不嫁人,也不出山。
李婆婆便带她敬了山神,认了孙女。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做了个梦,梦见她双手沾满鲜血,面前站着一个极高大的人,他半幅身影就能将她身躯笼罩,鲜血从他胸襟透出来,桑桑的手越来越红。
她终于崩溃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不。
“桑桑?”
桑桑从梦中惊醒,一双泪眼朦胧可怜,眼尾浸着湿意,她从床上爬起,才发觉天亮了。
李婆婆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好凉,是睡冻了吗?”
她起来时听到桑桑屋里传来抽泣声,走进去一看,桑桑蜷在小小竹床上,枕头都哭湿了,纤细的柳眉纠在一起,她一直在呼唤一个模糊的名字。
李婆婆倾耳去听,只听到两个字。
江现。
那是谁。
是她恨的,还是她对不起的人,连梦里都瑟缩着。
“婆婆。”
桑桑仿佛还没有彻底清醒,她抓住李婆婆的衣袖,柔声询问:“有没有什么大消息传来?”
大消息,对他们这种山里农户而言,结婚生子,春耕秋收就是最大的事了,往上什么县令换人,富户斗殴,那都太远了,等同茶余饭后的八卦,下酒时的佐菜。
李婆婆平日除了给村里人看病,也会摘晒草药,售卖给县里的药房,她的消息,要比小宁村其他的人更流通一点。
“大消息?”
李婆婆慈爱的看着她,“桑桑想听什么消息呢?”
桑桑眼中划过一道茫然,片刻,她低下头去,任由无助的雪背塌出一道弧度,她摇头,攥住衣襟,呼吸浅浅,“没什么,婆婆,我梦魇了,当我说胡话吧。”
李婆婆点点头,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拍拍桑桑的背,“我给你煮一剂安神汤,你喝了再睡会儿吧,今天露重,就不要上山采药了。”
她说着走了出去,桑桑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合上,她才用手捂住脸,摸到一脸冰凉的水渍。
是眼泪吗?
她在哭?
为什么。
是愧疚吗,还是害怕,五个月了,她依然不得安宁,梦中重复着匕首刺进胸膛的那一刻,她两世加起来连一只鸡都没杀过,何况那是一颗强健有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