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盯着马蹄溅起的尘土,又扭头看了眼后面断了轴的马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怪在何处,容英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马车前,抱着双手,看热闹似的说道:“若不是你自作主张瞎折腾,听我的抄近路,昨天就该到凤鸣山了。”
像是没听见似的,容华用指腹轻轻抵着额角,半晌,牛头不对马嘴地蹦出句:“不对,这车抽断得不正常!银珠,你去把负责最后辆马车的护卫叫来,我有事问他。””
“不正常的是你才对!”
见容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容英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是败兴。
银珠得了命令,跳下马车,很快就领了个身形纤瘦的护卫过来。
容华端坐在马车里,打量着护卫身形,心下疑虑更重,“这几日行进过程中,可有觉得那辆马车有何异常之处?”
护卫仔细回忆着,摇头道:“没有发现异常。不过从客栈出发那天,倒是觉得马车比之前重了不少。可小的掀开帘子检查过,一切如常。”
“马车下面可有检查过?”
护卫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撞见一双澄澈透亮的双眼,又迅速把头垂下去,弱不可闻地回道:“没有。”
事实在一步步被验证,容华喉咙发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车抽断时,可有异象?”
护卫想了想,倏地睁大眼睛,再开口时音调都有些变了:“马车似乎变轻了,隐约好像还有个东西从车底一闪而过。”
“但当时小的忙着查看车厢内的礼品是否摔坏,就没细想。后面再去看时,路边却是什么也没有……”
艳阳高照的四月天,容华后背一阵阵发凉,手心沁满了汗。
原来在客栈时,她们就被独眼盯上了。
这几天,独眼早已摸清她们底细,若走的不是常有人出现的官道,怕暴露行踪引来官兵,独眼怕是早就动手了。
容华只觉头晕目眩,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她不知道独眼现在躲哪儿,但她知道独眼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
凤鸣山现下是去不了!但愿独眼只是求财。
容华当机立断,对着那些护卫大声道:“六车谢礼全部卸下,留在这里。等寻车轴的护卫回来,马上改道往回走。”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诡异的笑声响起,惊得林中鸟儿四处逃串。
十几个护卫迅速向容华、容英等人靠拢,围成一个圈把她们护在里面。
银珠大叫一声蹲在地上抱着容华的腿,张嬷嬷浑身颤抖却张开双手护鸡崽似地挡在容英面前。
容英把张嬷嬷拉到身后,冲着四周大喊道:“是谁在那装神弄鬼,有种就给姑奶奶滚……”
容华伸手捂着容英嘴巴,一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惹怒对方,一边大声说道:“这位壮士,相逢即是有缘,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壮士笑纳,放我们离开。”
“哈哈哈哈,是个识趣的!不过老子扒了几天车底,手酸胳膊痛,这点钱财还不够塞牙缝。两个小娘们倒是不错,一个泼辣够味,一个貌美聪慧,老子半年没开荤,是时候享享齐人之福了!”
话音甫一落地,一个身高八尺,虬髯满面的壮汉从天而将,仅剩的那只眼睛爆发处出嗜血的光芒。
护卫们全神戒备盯着四周,未想过人会从上空下来,一时未察觉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冲散开来。
容华拉着银珠就地滚了几圈,顺势躲在了马车底下。打斗声从四面八方涌进车底,容华抱紧银珠,捂住她的耳朵。
扑通一声,一个护卫倒在了马车旁,脖颈处鲜血汩汩往外淌,手脚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银珠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容华咬着食指才勉强让自己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周遭地一切彷佛在褪去。
容华像是回到了八年前溺水的那一刻。水没过头顶时她就想,若是能活下来,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开心度过。
而现在她想的是,若是能活下来,以后的每一刻她都要开心度过。
容府护卫多是练家子出生,虽说比不得皇宫里以以挡十的侍卫,比之寻常衙役那是不知要好上多少。
饶是如此,外面的打斗声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下来,空气中只余下粗重的喘气声和惨痛的呻吟。
越是这种时候,容华反倒越是清醒。
她俯身贴地朝外看,场面比预料中的好一些。
除了马车旁的护卫死了,其他的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虽受了伤,但都还活着。
独眼脸上身上被溅了不少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嫌恶地皱起了鼻,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刺啦一声割下衣袍,抹成一团胡乱地擦着血。
值得庆幸的是,另一辆马车底除了张嬷嬷并没有容英的身影,想必是趁乱躲了起来。
这么多人,总不能都死在这儿,能逃一个是一个吧。如此一想,容华忽然觉得目前状况也不算太糟糕。
独眼将沾了血的布团一扔,瞅了眼地上的护卫,不紧不慢道:“你们身手不错,老子大发慈悲,给你们个机会,不想死的就跟着老子进山,从此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亏待你们!”
闻言,容华眼眸一亮。
是了,独眼若想像从前那样占山为王,不仅需要钱财,还需要人手。这些护卫的性命大抵是保住了。
但凡有所求的人,只要不触犯到他真正的利益,以金钱诱之,多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点,说服独眼放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