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漪澜院拘了许久,脚一好,容华便约上罗素素一道出去逛。
这次她们没像上次那样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热闹的街市逛逛。一圈下来,容华买了好些书,罗素素买了不少吃食还有一堆药材。
两人在悦来客栈二楼寻了间靠窗的雅座,本打算用过午膳便各自回家,不想吃到一半,大街上突然喧哗起来。
站在窗边的银珠第一时间看清街上情况,指着窗外喊道:“姑娘快看,坐在最前面那辆囚车里的可是齐茵?”
闻言,容华和罗素素对视一眼,皆放下手中箸子,齐齐探身朝窗外望去。
坐在囚车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被扔满了烂菜叶子,头发上还挂着面条的不是齐茵又是谁!
到底是闺阁女子,心地良善,哪怕曾有过节,容华和罗素素见人受辱,一时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心里有点发堵。
囚车旁跟了不少百姓,不停地向囚车里扔东西。一开始齐茵还用手挡着脸,可那些烂菜叶子,嗖了的饭菜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怎么挡也没用,后来索性就不挡了。
许是有所感应,在经过悦来客栈时,齐茵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在看见楼上两道怜悯的目光时,她那原本已经麻木的脸倏地变了样。
啪的一声,还没等容华她们看清那是什么表情,有人将鸡蛋砸向齐茵的头。
鸡蛋想来是坏了的,蛋壳破后,黑绿的汁液顺着头发丝往下流,在齐茵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远远看去,像极了厉鬼。
臭鸡蛋的气味杀伤力太强,不少人捂着鼻子往边上退。齐茵双手握拳,嘴唇紧抿,低垂的头未再抬起过。
等到囚车全都离开了,闹哄哄的大街才算恢复了些许正常。
目睹了这一幕,容华和罗素素是一点胃口也没。
瞅着眼前沉思不语,一个劲挑着豆子却不吃的容华,银珠不解道:“姑娘刚还说饿了,怎得现在又不吃了,可是被刚才那阵仗吓到了?”
“没有!”
容华夹了颗豆子到碗里,勉强提了提嘴角。
“齐茵虽嚣张跋扈不讲理,但到底只是个未出嫁的女子,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犯错的是她父亲,她本不该受此羞辱……”
罗素素颇为感慨道。
放下箸子,容华右手支脸望向窗外,思绪飘散。
大家族里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享了父兄挣来的尊荣,连带着一道受罪,自也算不上有多委屈。
只是……齐茵到底也只是个骄横的少女呀!
不久前,齐家派人带了不少奇珍异宝,半夜三更溜进容府,没过多久便被父亲连人带物一道赶了出去。
齐世昌所犯罪行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齐家之所以来走父亲这边门路,无非是为了家族子弟不被重罚。
不说当今圣上明摆着要严惩不待,刑法之事又岂是父亲一个刑部尚书能左右的。
她能想到这些,但那些被父亲拒之门外的人能否想到?想到了又有几个会理解?
军饷贪墨案一下来,也不知父亲得罪了多少人!
自大街上见了昔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齐茵受辱后,容华罕见地流露出恹恹的神情。
与罗素素分开后,容华便带着银珠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内,容华盯着小案上的糕点,陷入沉思。银珠几番想开口说些笑话,瞄了眼兀自思考的容华,冲到嗓子眼的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街市离容府并不远,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容华踩着矮凳下车,刚站稳,容煊的马车正好也到了府门口。
瞅了眼当空高挂的日头,容华往前走几步,来到容煊面前,“父亲今日这么早就下值了?”
“今日并未上值,圣上体恤,让父亲在家休息几日。”
容煊看了眼容华的脚,面有愧色,“这些天父亲忙着审理案件,对你有所倏忽,脚可好全了?”
“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待走到游廊分岔口处,见容华并没有往漪澜院方向去,容煊停下脚步,屏退左右跟着的人,问道:“华儿可是有话要对父亲说?”
见下人们都离地远远的,容华这才开口:“父亲,女儿今日在大街上看到了押解齐家人的囚车……”
没料到容华要说的是这个,容煊先是怔了怔,而后马上想起不久前,齐家人带着奇珍异宝来容家,跪地哀求他对齐家诸人网开一面。
这事哪是他能做主的!是以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容煊便将人赶了出去。
百姓向来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得知齐世昌所犯罪行后,更是群情激愤。不用想容煊便知道囚车经过街市时,齐家人必会受辱。
回过神后,看容华脸色不太好,容煊以为她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到了,拍了拍她肩膀,“华儿别害怕,父亲不会像齐世昌那样犯下糊涂事,定会护得家人周全。”
“女儿担心的不是这个。”
这些容华倒是不曾担心过,令她忧心忡忡的是另一件事。
“圣上将军饷贪墨案交给父亲和大理寺卿蔡荃一道审理,没审几天,蔡荃就摔断腿告了病假,圣上竟也准了,后期判案定罪皆只经父亲一人……此次案件牵连甚广,父亲怕是得罪了不少官员。”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容华总觉得承德帝此举别有深意。
案子由刑部和大理寺主审是没错,但大理寺不止蔡荃一人,按理会让其他官员顶上,可承德帝像忘了般,丝毫不提这事。
父亲曾上奏请求增派官员主审,上面回了句“朕相信爱卿定能审好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