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信命,也不信什么缘分天定,用他的话来说,命从来都是由自己定的。
然而此刻,听到娃娃亲三个字时,视线尽头恰巧出现那道倩影,他忽然有一瞬间不确定。
任谁也想不到,历经灭门、掉包,兜兜转转一大圈,他还是娶了那个尚未出生,便被许给他的女子。
而此时,那女子不知从何处来,一身红衣,俏生生地立在寒风中,含着笑向这边眺望。
第一次,萧随觉得荒谬的同时,竟隐隐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异样情愫。
他陷于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中,直到红色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回过神来,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而这一切,走远了的容华一无所知。
先前正要与银珠细说时,见萧随看过来,容华遥遥一笑,算是打招呼,之后便带着屏气凝神的银珠继续往前走。
待离书房有一段距离,瞧见银珠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容华心下了然,自然而然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
“薛神医帮我们是善举,唯一能被拿来做文章的,便是“错诊”
这一点。我们就在林曦月之前,先隐去阿夏和林府的具体信息,把恶主□□,薛神医救人于危难的事迹宣扬出去。”
“林曦月若是什么都不做,没人会联系到她头上,大家关注的也都是薛神医仁善的美德。若她生了歹心,四处散播谣言,不出几日,便会有敏锐的人对号入座。
“堂堂一个官家小姐,无故毒打奴婢到令大夫都看不下眼,冒着毁誉的风险也要出手相救……这些,够她喝一壶的了。”
罗素素办事效率出奇的高。才过了一天,薛神医救人的始末缘由,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多数人都是称赞薛晋医者仁心,也有不少好奇心重的,纷纷猜测做出这等残虐之事的,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因着罗素素叫人放消息出去时,特意掩去了具体的人物信息,而林曦月素日来又以柔弱示人,是以众人猜来猜去,竟没有一个猜到她头上的。
这次消息传得太快,林曦月不常出门,便是出来了,也不会去街头闹市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转悠,要去也是去稍有头脸的人家,参加诗会宴请。
是以对一夜之间流传开的消息,她是一无所知。
宴会上,她有意无意地抹黑薛晋,听到传言的人先是神情微妙地对视一眼,后像是解了迷般,直接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她才有所警醒。
可已经晚了。
任何时候,高门大户里的阴私都是传得最快,最被人津津乐道的。
那些个将事情首尾联系上了的年轻妇人及闺阁小姐们,当着林曦月的面,嘴上虽什么也没说,冷淡疏离的表情却是无甚遮掩。
众人的爱搭不理使林曦月坐立难安。
她素来看重脸面,林家虽然落魄,可昔日有罗成毅的婚约傍身,那些人待她皆是笑脸相迎。
便是后来退婚了,少了层依仗,但罗家与林家祖辈关系摆在那儿,关键时刻多少会伸把手帮帮,她依旧可以活跃在贵女圈中,何曾遭遇过像今日这般受人冷脸的境遇。
寻了个借口,林曦月匆匆离去。只她还没走远,花厅里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嘿,瞧那做贼心虚的样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不得快点走,要换了我,得羞愧死。自己做了那起子狠毒的事,居然还有脸把脏水泼薛神医头上。”
“就是,之前我们还在猜如此人面兽心的到底是哪家小姐,也好以后离远点,没得教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偏那头为保人隐私,什么也不肯透露,叫我们无从下手。这下可好,她自己蹦跶出来了,还想着坏薛神医名声,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啧啧啧。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知书达理的,私底下居然这么毒辣,得亏罗家没有娶她。”
“别说罗家那样手里有实权的了,今日之后,便是一般的官宦世家,怕也是不大瞧得上她了。”
“那也是她作的。罗家家风清正,罗家大公子人品相貌皆是一等,是多少闺阁女儿心仪的对象。偏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个罗家满足不了她,盯上了永定侯府。这不,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捞着。”
“……”
往外走的路上,除了脚步有些踉跄外,林曦月并未表露出其他情绪。待上了马车,林曦月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瞥见林曦月的神色,随侍在一旁的婢女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
等了半晌不见主子开口,婢女颤着声问:“小姐,是现在回府吗?”
话音方落,车厢内便响起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蠢货,现在不回府难道还要出去让别人讥讽嘲笑吗?”
婢女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匍匐在地,深埋着头,双肩轻颤,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年迈的车夫听到里面对话,隔着门帘,略带同情地望了眼车厢,而后摇摇头,拉起缰绳,驾着马车往林府方向去。
在这件事热度下来前,林曦月实不想再见到熟识的人,平白遭人讥笑。
因此马车刚启动,她便下了命令,“今天不走大道,捡人少的路走。”
车夫临时调转方向,马车没走多久,便逐渐远离人群,周遭慢慢安静下来。
车厢内,林曦月黑着脸由婢女揉捏太阳穴。整件事,想都不用想她便知道谁是幕后推手。
一时气急,林曦月愤愤道:“容华那个贱人不过是猎户之女,一个冒牌货。昔日里龟缩在尚书府连门都出不了,一朝得嫁永定侯,便开始作威作福,竟敢设计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