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抵着颈动脉,生死存亡关头,齐茵顾不上日后山匪会不会寻她出气。
“愣着干嘛,快去找大夫啊!明日接头的人只认我,我要是死了,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涉及钱财,山匪们向来想得开,也不在乎什么尊严不尊严,没做过多犹豫,转身派人去找大夫,余下的则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容华。
容华将背挺得笔直,握着刀的手丝毫不敢松懈,一双眼像狼崽子一样,全神戒备地防着山匪。
破旧的窗户挡不住窗外呼啸的风,寒风一吹,冷得人直打颤,容华这才发现背后已汗湿一片。
…
一路从山庙追出来,凭借多年作战经验,萧随没用多久便发现了线索。无奈的是,天渐渐昏暗下来,再难像白天那样查看线索,对方倚仗熟悉地形的优势,最后还是逃开了追捕。
萧随举着火把蹲在地上辨别车辙印。四通八达的路口,每一条道上都留下许多车辙,新旧交错一条覆盖一条,实在让人难以分辨。
火光被风吹得摇晃不止,萧随起身,立在寒风中,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泼墨般的苍穹除了偶尔略过几只飞鸟,再无别的动静。
一路上,络腮胡搜集来的消息都快马加鞭传递过来,罗、容两家讯问下人也有了结果。萧随已然清楚背后作恶的祸首是林曦月。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络腮胡一路疾驰,马尚未停下便跳下马来,“侯爷,林曦月招了。与她联手的是齐茵。齐茵带着山匪把夫人掳了去,说是天亮时分,太子的人便会从齐茵那儿将夫人秘密接走。”
一听是太子,萧随额角青筋凸起,手握成拳,“她可有说交接地是何处?”
络腮胡摇头道:“齐茵并未将具体地址告诉她。不过……”
“来的路上,属下从城北暗桩处得知,入夜后,先后有两辆马车途径城北茶棚,起先他们也没怀疑,但没过多久,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去茶棚打听附近哪里能找到大夫。暗桩细看车夫,见其手背上、脸上皆有刀疤,且听口音不像京都附近人,这才起了疑心,派人悄悄跟着。”
这里离城北不远,萧随将火把丢给络腮胡,“走,去城北茶棚。”
话后,他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一记口哨,枣红马闻声而来,他翻身上马,抓起缰绳,疾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冬天里的夜晚格外漫长。
昏暗破败的房间里,烛火随风摇曳,灯影一会被吹向面目凶狠的山匪,一会又落在咬牙提刀的容华身上。
从抽刀那刻起,容华就没再想过生死问题,也不在乎是否会激怒匪贼。两厢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弱者视死如归的气势,方能在危急关头唬住对方一时片刻。
但也只是一时片刻。
好在去寻大夫的山匪没多久就带了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回来。
老大夫一路被推搡着走到门口,颤颤巍巍,待到看清屋内情形后,不由身子一抖,腿也跟着打了个弯。
“真是个窝囊废,停这里干什么,快进去。”
山匪见不得老大夫磨蹭畏缩的样子,伸手一推,老大夫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山匪推人力气极大,老大夫两手紧抓门框才免于倒地。扶着门框站稳后,老大夫回头看了眼推他的山匪。
见老大夫看过来,山匪双手抱胸,鼻腔哼一声,下巴一抬。
惹不起只能躲,老大夫悻悻地收回目光。
容华看着瑟缩的老大夫,心里没抱多大期望,却还是低声恳求道:“大夫,我姐姐怀有身孕,正在出血,您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听见有人生病,大夫本能瞬间被唤醒。老大夫往里走了几步,待看见下半身都是血的容英,他叹息一声,方蹲下给容英号脉。
那一声叹息虽弱,容华却是听地清清楚楚。奈何手上不能松懈半分,只能先按捺住,假装镇定地看着老大夫号脉。
“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老夫开点药,及时服用,可以让大人少受些罪。”
说到这里,老大夫抬头看了眼凶神恶煞的山匪们,不禁又是一个哆嗦。
但医者仁心,纵使害怕,老大夫咬咬牙,接着说:“这位夫人出血甚多,若不及时医治,恐会伤及根本,日后想再有子嗣怕是难了。”
“大夫。”
听到大夫的话,躺在地上的容英不知哪来的力气,半边身子抬起,一把抓紧大夫衣袖,甫一开口眼泪就刷得往下流:“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满是人的屋子里,只余抽泣。
老大夫摇头叹息,想了想方道:“夫人出血较多,老夫医术有限,恐无回天之力。若是薛神医在,施救及时,或许能……”
说到后面,老大夫环视一周,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眼下情形,两位夫人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是未知数。
乍然听到有救,容英满是泪水的眼睛顿时一亮,片刻之后,又渐渐暗淡下来。
她心里清楚,山匪能给她请个山村老大夫,已是容华以死相逼能达到的最大妥协。至于请薛神医,想都别想。毕竟薛神医一来,这群人就会彻底曝露。
希望落空,心底一片凄凉,容英再无力气,攥住大夫衣袖的手一松,半边身子重又跌落回地。
脸贴着地,冰凉的触感激得人一颤。容英抬眸,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容华关切的眼神直直撞进她的心里。
那一刻,她很确定,只要她开口求容华,容华一定会想尽办法逼山匪去找薛神医。可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