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心中微沉,她知道父皇这么问,已经是有了苗头,只不过是想听听她的想法,所以她也如实照说:“内监使乃金吾卫之首,他手握重权,本应当是朝廷爪牙,为天子驱使,但爪牙若太锋利,便会反咬主子。”
“恕儿臣多言,庞林翡与太尉走得极近。”
宫中党羽之争,本不应该由她多嘴,尤其是涉及到几个皇子的事情,郑晚瑶并不想轻易站队,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提醒。
“若父皇相信儿臣那天的梦话,还请严查魏平。”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无来由觉得是她蓄意报复太尉。
毕竟众人皆知魏平其人夜以继日鞠躬尽瘁,尤其是八国之乱时,更是辅佐君王亲手打天下,乃人人称服的军中副领。
郑武王并不愿意相信,但此刻却眉头紧皱:“若真的是他,也得有证据才行。”
尤其不久前便有朝臣无故身亡,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有些老臣甚至自发告老还乡,唯恐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没有证据也可以创造证据。”
郑晚瑶抬眸道:“春日宴当天,齐国皇子会到场,不如做场好戏去抓庞林翡,名单的事情既然暴露,他必定会沉不住气自露马脚。”
“一旦拿下庞林翡,便能撬开他的嘴,看看是否与魏平有关。”
郑武王看向她的眼睛:“你可有良策?”
“儿臣想放出个假消息,就说卫渊从崔仪口中得知了幕后主使的踪迹,庞林翡必然想方设法杀人灭口,春日宴人多眼杂,便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郑晚瑶目光灼灼看向男人。
“若父皇相信的话,此事可以交给儿臣去办,金吾卫十二本来就是因为儿臣的指令而死,儿臣咽不下这口气。”
郑武王看着眼前不知何时长大的女儿,此刻宛若雏凤开始崭露头角,他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好,此事便交给你。”
郑晚瑶轻笑:“必不让父皇失望。”
说这话时,少女脊背很直,她腰间九节鞭赤红如血。
这让郑武王想起当年夏玄策的话,他曾说郑晚瑶将会是郑国最大变数,那时候武王权当是玩笑话而已,可如今看来也许是真的。
“瑶儿,你还记得夏太傅吗?”
武王在想,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也该自己选择。
“记得。”
郑晚瑶听到这名字时愣怔了下,但她已经多年不曾再见到那位权臣:“只是听说太傅闭关隐世多年,不再过问世事了。”
郑武王看着她那张与先皇后酷似的凤眼,摇头笑了起来:“他很快便会再出来的,瑶儿,往后要好好听太傅的话。”
只是这一笑起来,便又忍不住咳嗽连连,脑袋也有些发涨。
郑晚瑶总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很有歧意,像是临终遗言似的,于是她冷哼一声道:“呸呸呸,干嘛听他的,儿臣只听父皇的话。”
“若是没有您,这世上恐怕也没人镇得住儿臣。”
她说完便从拿出一个袖炉道:“听御医说您这些天偶感风寒身体不好,所以儿臣命人做了个袖炉,如今初春依旧有些冷,捧着这个会暖和些。”
郑武王垂眸摸了摸那编织的绒毛套子,忽然便笑道:“这套子是你编织的吧?”
“父皇怎么知道?”
“那样丑的兔子,也就只有你会编。”
郑晚瑶:“……”
郑晚瑶有些心虚。
明明母妃的刺绣针工一流,但偏偏轮到她这位女儿,做工就像是鬼画符。
送出袖炉后,她又叫御医帮父皇问诊了片刻,直到确认男人身体没什么大碍,郑晚瑶才离开麒麟宫。
接下来,她就得去长乐殿,挖出来沈霁临的引声虫。
郑晚瑶走后,整座宫殿重新恢复寂静。
而武王沉思片刻,便提笔写了封密信,对着隐匿在暗处的暗卫道:“去广昭寺,交给夏玄策。”
话毕,他喉间涌上股血腥气,捂着手帕重重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