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日后被选入紫宫受册封后,便更是舆服严苛,轻易出不得宫。
长公主彼时望着小皇嫂终日辗转于四面红墙之下,无怨无悔地操持宫务,却总是笑容浅浅。
再得知她少时过往,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当即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带她游遍上京。
皇帝亦是怜惜妻子,二话不说便点头允了此事。
至此,二女每逢年节便微服出游,及至日后崔恪成婚,便多了一个辛盈袖为伴。
灯宵月夕,雪际花时,都人如潮水遍及于天街,夜市骈阗的灯火之下,这般结伴同游的年轻小娘子不知凡几。
可谁又能知,帷帽之下的两张美艳面孔,竟是平日里最荒唐恣意的长公主和本朝素以端静闻名的皇后。
今次谢韫诏她,一是询问她近来胎相,再便是将她二人的约定暂罢,说待她平安诞子之后再聚便是。
只是长公主倒不觉这孩儿是何负累。
这是个乖巧的小人儿,还在腹中便极有灵气,十分体贴阿娘。
除却初知孕事时,长公主几乎未生过哕意。
且她怀相也好,便是如今,若自背影望来也窈窕依旧,根本看不出腹中已揣了个小崽子。
再兼今日,她见皇嫂同她说话的片刻都舍不得放下手中绣布手绷,那头的黄梨木折枝刻梅几案上还堆了厚厚一沓宫例账簿。
元承晚当真忧心谢韫年纪轻轻就熬坏一双眼,亦熬坏身子。
可她劝是劝不住,亦帮不了什么,眼下也只这么一个机会,便是能够陪她透透气也是好的。
故而便仍是照她二人旧时约定,相邀同游。
七月初七,七夕夜。
大周国力强盛,百姓安乐,但逢年节,必是盛况空前,点缀升平。
都人时俗,多于七夕夜洒扫庭除,置几宴于露天之下,设时令花果、美酒珍馐,再布散香粉于席间,以祀河鼓、织女。
上京一百零九坊,七夕时各坊皆张灯结饰于高楼,复以新鲜百花作缀,谓之为彩楼。
女郎们于此夜呼朋结伴,同登彩楼,观星乞巧,再于月下望月穿针,望有幸得神女赐巧。
至朱雀门、北门外街,则更有各色店铺鳞次栉比,汇四海珍奇于市易,各色杂卖,油面糖蜜,花瓜果食,应有尽有。
若论及繁华,西桥那处才是真正的花市灯如昼,人如潮水马如龙,只是元承晚也无意去凑这般热闹。
她先前也应下裴时行,只于人流稍少的崇仁坊登过彩楼便罢。
方才三女便趁着人稀之际登上崇仁坊的彩楼。
谢韫于高楼台阁之上远眺皇都,衣带迎风,在月色清辉之下清冷无匹,几乎欲要乘风归去。
辛盈袖也撩起帷帽一角,满目笑意地望向人流稠密处,那是灯火辉煌若游龙盘旋的西门长街:
“当真是极美!”
谢韫闻言淡笑,亦难得显出些活泼气,默默张开五指,阖眸感受清风正恣意穿流过指间。
她抬眸望了望天边月色:“月娘出来了,我们快穿针乞巧吧。”
这话一出,倒叫一旁的两个小娘子苦了脸色,这二位都是不擅女红,于此一道有些粗笨的小娘子。
“皇嫂你知晓的,我不擅女红。我们拜过月娘,许个愿就好。”
辛盈袖亦附和道:“对呀对呀。”
谢韫柔了面色,无奈地摇头笑叹:“好,那便如你们所说。”
三女默而叠手,倚立阑干拜月。
谢韫双目轻阖,应是神态端静之时,眉心却微微隆起,不知是太过虔诚还是因了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