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岌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後來那小屁孩拜了燕無渡為師,各種挑釁打鬧。
楚北岌依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直到那次萬佛節,二人察覺到容祈偷偷溜上來,燕無渡壞笑道:「我想到一個好玩的,你看著。」
二人接過寺人手裡的祈願帶,各自寫下心愿,楚北岌寫完,甩了甩帶子等墨水干透,順口問了一句,「你寫的什麼?」
燕無渡憋笑地將祈願帶拿給他看:願吾徒平安喜樂,順遂一生。
楚北岌臉色瞬間凝固,他冷聲譏諷:「你對你徒弟還真上心啊。」
燕無渡壓根沒聽出他話里別的意思,沒心沒肺地掛上樹梢,順口一問,「你寫的什麼?」
楚北岌根本不打算告訴他,將祈願帶掛到最高處,冷眼看了看他,「要你管。」
燕無渡:「切不說就不說。」
楚北岌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臟好像被什麼壓住喘不過氣,說不出的不爽。
他冷眼看著容祈摘下祈願帶準備帶回去告狀,燕無渡搭著他的肩開玩笑逗他,容祈氣得怒髮衝冠。
說到底他們才是一類人,都有著鮮明的情緒,獨特的性格,即使令人討厭的,但他還是他,是一個有感情有思想有情緒的人,不想自己這般,一灘死水,古井無波。
即使有了神智,即使成為真正的人,也無法掩蓋情感上的缺失。
楚北岌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現在這種情緒,叫嫉恨。
想殺了燕無渡身邊所有的人,將他只圈在自己身邊,除了自己別無選擇,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哇擦,一個沒注意回憶寫了這麼多
第46章
回憶(9)
楚北岌一直知道,他心裡住了一個惡魔,他在內心最深處源源不斷地催生他的惡念。
原本還是一個傀儡時,他沒有神智和思想,那個祂就沉睡在靈府最隱秘最黑暗的位置。
隨著那夜紅燭搖晃,野風驚掠後,他的靈智初啟,沉睡已久的惡魔跟著甦醒,如同靈府里不安的黑焰,轟然向四面八方的天際燒去,帶著摧枯拉朽之勢。
祂說的第一句話:想殺了他嗎?殺了他吧,只要是讓你不開心的人,都可以殺掉哦。
少年的聲音恣意純粹,仿佛說的不是殘虐生殺,而是指著一串鮮艷的糖葫蘆對他說,「我要吃這個,你有錢嗎?先借我,又不是不還你,我說真的!」
是燕無渡的聲音。
楚北岌的惡念完完全全來自於那個人,而祂是那個人的化身,是他的飲鴆止渴,不敢展露的欲望。
楚北岌能聞到自己身上「惡意」的臭味,除了他自己,誰也聞不到。他開始頻繁的淨衣,薰香,打坐壓抑住內心的邪火。
祂說:殺了燕無渡吧,他的全部都會屬於你。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楚北岌的道心岌岌可危。
「全部,嗎?」
「是的,他的全部都將屬於你,除了你,他不會再有別的選擇,不違逆,不逃脫,完完全全順從你。」
楚北岌眼中的動搖瞬間清明,「這不是他,這不是燕無渡。」
祂著急了,「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將他踩入泥里,讓他一無所有,除了你,別無他選!」
「不。」楚北岌平靜而堅定,「我不要他成為腳底的爛泥,我要他永遠高懸於長空,不染塵埃。」
「即使看著他逐漸與你生出嫌隙也無所謂嗎?看他們師徒倆相處那麼融洽,是不是燕無渡從沒有對你露出那樣的笑呢?所以說啊,你終究是非人之物,他永遠不可能與你交心,他所鍾意的,只有和他一類的人。」
看著遠處師徒倆打鬧的身影,楚北岌閉上眼,忽略掉惡魔的低語誘哄,壓制住從未停歇的對容祈的嫉恨。
「無所謂,只要他願意,我不干涉,就這樣吧。」
楚北岌有些頹然地昂頭,看見天際一隻伶仃孤鴉飛過,只留下一陣冬日料峭的寒風。
燕無渡忽然朝他跑過來,一邊狂笑一邊拉住他的手往外跑,「快走!要爬下來了。」
楚北岌被拽著往前跑,回眸看了一眼。
容祈被五花大綁像一隻蠶蛹一樣倒掛在樹上,他鼻涕眼淚倒流下來,一邊大哭一邊喊,「師父,說好帶我下山看燈會呢!!放開我,你這個大騙子,我永遠恨你!」
眼看著他掙扎顧涌著要將掙開束縛。
「快走快走,別讓他追上來了!」
燕無渡笑得不能自己,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拉著楚北岌的手往玉階下沖。
「你不是答應跟他去看燈會嗎?拉我做什麼。」楚北岌焚燒殆盡只餘下一片焦土的靈府感受到了一絲夏風拂過,但故意沒好氣地問道。
燕無渡依舊笑嘻嘻,沒心沒肺,「誰要跟哪個小屁孩去玩兒啊,非要我捧著哄著,不然就大吵大鬧的,煩都煩死了。」
楚北岌心下有些得意,不管怎麼樣,自己還是對方的第一選擇。
他的的視線落到二人拉著的手上,只覺得整個指尖仿佛冰凍,不敢動彈一下,好像漏出一個破綻,不小心就會捅破這層窗戶紙,面對的或許是對方刻意的疏遠,或者直接走向決裂。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就這樣的關係和距離就很好了,以朋友的名義相伴一生,同求大道,就這樣一輩子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