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相神色一敛,正要上前拜禀,张凤起已先一步道:“父皇,若为婚配故,实在不值一提。二皇兄已和淮阳郡主订下亲事,择日完婚即可。淮阳郡主性秉温庄,度娴礼法,亦堪为太子妃选。”
“这……容朕想想……”
张沅心里一时乱起来,这位子交给谁,是给看着长大的宠女,还是给根正苗红的庶子?
“陛下,若论太子妃人选,淮阳郡主非为良配。臣以为靖海侯嫡女淑惠端庄,贤名远播,当为太子妃良选。”
姚相拜说时,连连给那沉浸在感动中的张司隶使眼色。
张司隶嚅嗫着要出声,张凤起已经走上前来,温情脉脉的看着他道:“二皇兄,我素来知道你非是那无情无义,出尔反尔之辈。若是如今当册太子,却反悔之前所订之婚,这叫天下人如何看二皇兄你?”
“我……”
张司隶显出几分纠结,虽然比起张凤起,他直觉更信任姚相。但到底对方是他亲妹妹,又助他封太子……
“二皇兄,你早日成婚,得封太子,我也能放心让你那两个舅父与你团聚。”
张凤起又上前一步,声音不轻不重,刚够两人听到。
张司隶手一抖,玉笏差点落地。终于还是不忍,他垂首朝张沅拜道:“恳请父皇为儿臣与淮阳郡主赐婚。”
姚相愣住,箫崇伯和房阿庆忍不住疾呼一声:“二殿下!”
“你们早有婚约在先,如此也是应当,那朕下旨,着你们二人尽快完婚。”
没听得身后的咳嗽声,张沅抚须而笑,总算有一件和顺事。
姚相扼腕,他近身臣子甚者顿足,箫崇伯冷冷道:“公主高风亮节,不恋权势,既为大周计,劝立太子,何不为社稷计,将参政之权放出,全了这份节义。”
张沅不事朝政,这些奏章多为夏氏和张凤起批阅,草拟,内阁臣子多为门下臣子,可谓只手遮天。箫崇伯所指参政之权,便暗指其意。
张凤起愿意促请册封二皇子,对公主一系的臣子来说已是极限,这会儿箫崇伯竟然要张凤起再放参政之权,可说是蹬鼻子上脸了。
但于姚相一系臣子而言,若张司隶只得了太子的位分,那参政之权还揽在张凤起和夏氏手中,这太子的位分也不过虚有其表。
如此,朝堂上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却似静到了极处。乌金鼎里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各人面上神色迥异。
张凤起面无波澜,看了那箫崇伯一眼,很有些可惜,这等反应机敏,擅把握时机的人却非她门下。
箫崇伯接到张凤起的目光,却是丝毫不怯,直视过去,轻嗤道:“怎么,公主的节义还不够全?”
张凤起失笑,道:“都是为大周社稷,本宫有何不可不可为?”
说完,张凤起便朝张沅一拜,道:“父皇,儿臣听闻两江十年难遇之水患,致灾民逾万,路有饿殍上千。为苍生计,儿臣自请随河道大臣南下救灾治水。”
说时,张凤起又朝张司隶一拜,道:“如此,协理父皇母后参政事宜,便交由二皇兄代劳了。”
下朝时,文延乐眼看一系臣子要围过来,先一步走到了张凤起身侧。他的手从宽大的官袍袖子里伸出来握住了张凤起,拢在自己掌心,轻声道:“娘子,为着为夫一句戏言,竟舍得如此?”
“有何不可。”
张凤起挑起眉,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他的手背,然后鱼一般的抽回手。然后,她半是喟叹半是戏谑的道:“君为轻,社稷与苍生为重。”
文延乐目光微微闪烁,还想说什么,但见那些臣子已经围过张凤起的身边,便收了嘴。他踌躇了一下,转身离去,绯色的官袍划下利落的投影。
徐达远远的看见了,在群臣之间,不远不进的跟了上去。
待文延乐身侧再无旁人,徐达才上前,冷然的面孔似笑非笑,道:“敬安王,你怎么看今儿这事?”
敬安王这名头,素来只有文家人还有文家一系才叫。魏王这种外戚爵位一向不是世袭罔替,每袭一次是降一阶的。所以如今的文延乐虽然袭了王位,却已经是郡王,非亲王,封号便是敬安。
“怎么看?本王和妻子一起南下,乃是美事。”
文延乐脸上带着笑,声音也似含着笑,唯有眼中不见丝毫。
徐达眼骨碌碌的转了转,伏身向文延乐耳边低声说道:“王爷必会美愿成真。”
张凤起有些不耐的打发走身边一干臣子,只说稍安勿躁,心里却是好笑。她只说让张司隶代劳,又未曾真言放权,竟然一个个惊惶至此,好似她真要出嫁从夫,不理朝政一般。
“公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张凤起听了这尖锐的声音,看了过去,正是长春宫中首领太监。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了哎哟喂、、明天又是礼拜一了,各种痛苦。
☆、人已非
长春宫是历代皇后所居,虽然因先帝为女子之身而空置十数年,但夏氏入主后,这三年来,长春宫已经重现辉煌。
张凤起随大太监入殿,却正见迎面那扇沉香屏风后退出一人,簪环摇曳的影映在其上,竟比屏风上的侍女图还要清丽上几分。他见了张凤起,忙微拜道:“公主金安。”
“平安公子。”
张凤起微微颔首,这人让她知道,男人也可以是祸水。曾经的何昌平,眼前的平安。她虽然也喜爱好看的东西,但却趋吉避害,不愿同他多交道。
“公主,两江水患一向凶猛,您此番南下……”
何昌平的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抬起,轻轻一唤:“务必事事当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