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香和自春十分高兴,谢了萧沅莹的赏,自去用饭,期间都饮了一些酒,她们两个确实是累了,萧沅莹又不是多事的人,是以饭后一个回房,一个靠在外间榻旁,都睡着了。
这日恰好是个大晴天,光灿灿的日头晒着,别说人了,廊下的鹦鹉都蔫了几分。
萧沅莹早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自己来时穿的那套男装,蹑手蹑脚出了屋,顺着游廊来到小花园。
小花园里同样是空无一人,这个时辰后厨上的下人也是回家的回家,午睡的午睡。
萧沅莹是早就筹划好了的。
先找来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塞到池塘边上的一个大石头下面,用力压了一下粗木棍的另一端,那大石头便翻了个面,如此再三,便将那大石头“滚”
到了靠墙的一棵桃树底下。
萧沅莹将裙子系在腰间,脚踩石头,双手攀住树枝,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拽带蹬地爬到了桃树的大枝桠上。
这桃树的一根树枝正好搭在外墙上,也还粗壮,萧沅莹抱紧了它,慢慢地往墙头上蹭,每往前挪一点,那树枝便晃几下,晃得萧沅莹心口直跳,头晕目眩,险些摔下去。
但事已至此,后退是不可能了,只有咬着牙往前挪。
终于快触到墙时,萧沅莹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用力往前一扑,两只胳膊和一条腿堪堪挂住墙头,惊险至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萧沅莹扒着墙头,坐正了一些,像骑马一样骑在了墙头上,暗暗舒了一口气,直叹惊险。
但如今难办的是,如何从墙头上下去。
萧沅莹向下望了一眼,还好不算太高,但直接往下跳还是需要些勇气的。
萧沅莹半晌下不了决心,正犹豫时,猛听花园北面传来脚步声,不由魂飞天外,全身发麻,手上一软便稀里糊涂地摔了下去。
也是万幸那墙外是处荒地,有杂草覆盖,摔得不是很重。
萧沅莹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胳膊,心想:幸好没人看到我是怎么下来的,还自诩和表姐学了几招功夫呢,真是丢死人了。
萧沅莹不敢在原地久留,一面整理着衣衫,一面往前走。
陆延的这处宅院好似有些偏僻,周围虽多是高门大院,却没有什么行人。
萧沅莹走了一柱香的功夫,除了偶尔一两个推车送水的小贩,再无其他。
萧沅莹心想,这也不知要走多远,若是雇辆马车便好了。
摸了摸包袱才想起自己用金钗换的那些银两在送表姐求医时丢失了,说不得,只好再进一次当铺了。
萧沅莹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寻到一个当铺。
一只价值百两的玉簪只当了二十两银子,萧沅莹暗骂当铺伙计心黑,却也无可奈何。
恰巧当铺对面有一茶摊,萧沅莹早就走得嗓子冒烟,正好兜里也有银子了,赶忙过去坐了下来,向摊主道:“店家,烦劳来壶好茶。”
这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梳得溜光,白白胖胖的,笑眯眯地答应一声,不多时送上一壶茶来。
茶摊上没什么人,女摊主见萧沅莹一个貌美女孩独自行走,便搭话道:“姑娘怎的一个人,要往哪里去?”
萧沅莹正想打听商喜她们在哪,便与那妇人攀谈起来。
“大姐,和您打听个事,不知您知不知道。”
那女摊主是个健谈的人,晌午客人少无聊,听萧沅莹说打听事,顿时来了精神。
“姑娘您可问着了,这方圆十里可没有什么是我褚六娘不知道的,您要打听什么,是你的情郞跑了,还是未婚夫不老实?”
萧沅莹闻言一口茶呛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喷出来,咳嗽了好几下才平复下去。
“你叫褚六娘,那是排行第六了?”
“是呢,我十九岁嫁到这里,算算也有二十多年了,每天那么多人来喝茶,这个说一段,那个扯两句,什么事我不知道呢!”
“那你可听说京城里来了位公主,要嫁给你们节度使家儿子的?”
“那当然听说了。”
提起公主,禇六娘面上带了些忿色,“那皇帝真是多事,隔这么老远给我们少主赐婚,我听说,朝廷让公主嫁过来,是为了让我们北幽纳贡呢!”
“藩镇给朝廷上缴税赋,这不是应该的么?”
萧沅莹疑惑道。
“怎么叫应该呢!宝历年间那场动乱,不就是朝廷的过错嘛,我们家三十多口人,因为那场动乱,死了一半还多,要不是我们北幽出钱出力,他萧家的江山能撑到现在么?”
萧沅莹惊得呆住,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地上。
这话也太大胆太刻薄了些,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怪不得皇兄日夜不得安睡,原来大梁的人心已离散到这等地步。
萧沅莹勉强笑道:“这话扯远了,我是想问你可知道这位公主住在哪里,我幼时在京城与她有过一段情谊,听说她到了淮风,想去看看她。”
禇六娘道:“既是嫁给凌少主,那不应该就住在都督府么?”
“不会吧,他们还没有成亲。”
萧沅莹也拿不准,又笑禇六娘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
禇六娘面上有些挂不住,嘴硬道:“即便不在都督府,也定是在凌家的某个别馆里,你就去凌府周围打听,定能找到。”
萧沅莹觉得有道理,心想也只能如此了,先找到凌府,再打听其他。
主意已定,萧沅莹取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道:“你说得不错,你帮我雇辆马车来,余下的就当茶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