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禹随口问了一句,上辈子跟机器打了几十年交道,脑子里本能生出反应。
“别问了,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客户厂里一旦停产,赔偿金少说两三千啊。”
“两三千?客户这么黑?”
丁禹觉得有戏,故意试探。
年轻人长叹一声,说他叔叔承包印刷厂,好不容易接到一批大订单。昨天下午印刷机突然坏了,老卡纸不说,供墨系统时不时脾气。
买的是二手设备,购货方不提供修理服务。眼见着明天上午就要交货,还有两万张彩面没有印出来。
“赔钱事小,丢了信誉,以后接不到订单了呀。”
年轻人一巴掌拍在摩托车龙头上。
“我能修。”
“你懂印刷机?”
“印刷机没啥了不起。不过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学雷锋做好事,修好了你得给钱。”
年轻人大喜,真能修好印刷机,修理费算个屁啊。让丁禹赶紧上车,带他去厂里。
如果没人带路,根本无法想象,大儒巷东边的弄堂里,竟然藏着这么大规模的印刷厂。
上千平米的大院子,两排溜青砖大瓦房,顶头办公室,接下来全部都是车间。
一台四色对开胶印机,四台宏光牌圆盘单色印刷机,还有三张七八米长的手动涂胶糊盒工作台,角落里六台模切机。
时针指向凌晨三点半,车间里忙得一塌糊涂。二三十个女工坐在工作台两边糊盒子,一大帮男工围着胶印机愁眉不展。
看见年轻人带着丁禹走进来,有个五十岁出头的秃顶老者不耐烦地吼道:“磨磨唧唧,生孩子呐!天亮出不了货,厂子不要开了。”
年轻人名叫周建军,是鸿兴印刷厂业务副厂长。秃顶老者是他二叔周洪喜,印刷厂就是周洪喜承包的。
“二叔,咱们厂有救了,修机器的师傅找到了。”
“快快快。”
周洪喜喜出望外,当他看清楚丁禹的相貌时,脸色立马耷拉下来。
白白净净,毛都没有长齐,年纪跟周建军差不多大。这可是进口胶印机,洋码字没有一个人看得懂。
“别给我添乱了,建军,能不能办点实事?”
“呃……”
周建军一时语塞,他立马明白过来。
病急乱投医,他说能修就能修了?
这可是二叔托了天大的人情,从d国进口过来的高级货。光机器成本就是六万多块,还不算运费和安装费。
就在叔侄俩焦头烂额的时候,丁禹围着印刷机走了两圈。
控制台上满满的d国文字,凯德堡四色对开胶印机,八十年代初,能搞到这种机器的人,背景绝对不一般。
心里盘算着这趟差事没白来,豆豆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老厂长瞧不上我啊。也罢,买得起凯德堡胶印机的主,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普通人呢?”
仰天打了个哈哈,丁禹故意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抱着旧木盒拔腿就走。
可把周洪喜吓坏了,叔侄俩对视一眼,同时快步上前,拦住丁禹的去路异口同声地问:“你知道凯德堡?”
“铭板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么有名的跨国公司,地球人能不知道吗?”
丁禹停住脚步,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那你会修?”
“不能修我来做什么?吃饱了撑的,陪你们闹着玩?把说明书拿出来,泡壶碧螺春候着。”
重返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