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覃九寒便带着蓁蓁一道去了柳大人府上。
因着请帖上特意替了蓁蓁的身份,覃九寒便替蓁蓁备了女子衣裳和首饰。
马车在柳府门前停下,覃九寒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朝后伸手,将蓁蓁扶下马车。
蓁蓁穿了一袭嫩黄色绣碎花滚银边的襦裙,因着天气愈发炎热,布料有些轻薄,将纤细的腰身勾勒无疑,整个人显得格外清新雅致。梳了简单的流苏髻,斜插了一支玉兔蓝石步摇,几缕碎发落在光洁的额上,文静中又显出几分俏皮之感。
蓁蓁本就长相出众,略一打扮,便能吸引旁人的目光,因此,她不大爱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似旁的小姑娘,喜一身白以显品行高洁。她爱穿一些颜色嫩的衣裳襦裙,嫩黄、浅绿、素紫,整个人既有小姑娘的清新又不失文雅,恰恰是最讨老人家喜欢的那一款。
两人进了柳府,柳大人便要拉着覃九寒去赏画,旁边的丫鬟就上来,带蓁蓁去了后院。
柳府并不大,精致小巧,不到一刻功夫,丫鬟便道,“沈姑娘,夫人便在房中等您。”
蓁蓁略点点头,便跟着丫鬟一道进去。她头一次见柳夫人,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想着,官家夫人大多架子大,自己又是个乡野丫头,若是被对方嫌弃,给覃哥哥丢脸了可怎么办?
显然,她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柳夫人一见被丫鬟引进来的蓁蓁,便忍不住眼睛一亮,咋舌道,这丫头怎么长的这般讨喜呢?
蓁蓁见柳夫人眉目慈爱,也不似方才那般紧张了,便微微一福身,软糯道,“柳夫人。”
柳夫人当即笑开了花,将人唤到身旁来,慈眉善目道,“蓁蓁是吧?我年纪大了,膝下又无闺女儿,一见你便心生亲近,你可别介意。”
蓁蓁乖乖摇头,她本来性子就好,对小孩儿、老人家最有耐心,原先还担心柳夫人不好相处,现下见柳夫人性子也颇好,心底那点担忧也散尽了。
柳夫人温声问,“你也是受累了,跟着覃秀才跋山涉水赶路。想我年轻时候,也如你这般,老爷一换地方,我便得带着全部家当跟着。也就到了现在,圣上体恤,我才得了空,能有时间抱抱孙子。你素日里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啊?”
“刺绣,多是给家里人做衣裳,有时也给家里孩子扎几个小玩意儿。”
蓁蓁乖乖答话,然后将随身的香囊奉给柳夫人看。
柳夫人原还以为小姑娘就是那么一说,等细细一看,才知道蓁蓁的手艺好,便赞道,“果真不错,比起那些江南绣娘,也丝毫不差了。要我说啊,女孩子读书该读,但绣活也是不能落下的。如你这般,多拿得出手啊。”
柳夫人越看越喜欢,都有些爱不释手了,蓁蓁便要将香囊赠给柳夫人,“里头塞了安神的草药,夫人随身带着,或是挂在床帘上,能睡得安稳些。”
柳夫人闻言更是惊喜,当即喊丫鬟过来,让她将香囊挂到她房里去。
收了香囊,柳夫人待蓁蓁愈发亲近了,握着蓁蓁的手谈天,丝毫没有官夫人的架子。
直到下人来敲门,“夫人,老爷那边在催了,说是该开席了。”
柳夫人一看外头的天色,果然都快过了饭点,忙起身道,“忘了,忘了,这可真是的,竟聊得开心,将客人都给忘了。”
蓁蓁便笑着随她起身,一道往正厅去。
正厅里,覃九寒老远便看见他家小姑娘熟悉的身影,便起身拱手道,“柳夫人。”
喊完人,便不着痕迹踱步到蓁蓁身边,压低声音,“没受什么委屈吧?”
蓁蓁笑盈盈摇头,也低声回他,“没有,柳夫人待我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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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见小夫妻俩模样恩爱,心下愈发满意,招呼道,“我娘家在岭南,素日便爱甜口,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便喊些本地菜上来。”
覃九寒接话,“这倒无碍。蓁蓁嗜甜,与夫人口味一致,我却是不挑食的。”
柳夫人闻言便瞪了柳大人一眼,看看别人,连媳妇儿得口味都一清二楚,他家这个,这么多年了,还在嫌弃家里的菜为何比食肆甜。
柳大人无辜,然后语带嫌弃朝覃九寒道,“行了,别废话了。”
因着柳大人年纪大了,桌上便没准备酒水,少了饮酒,一顿饭便吃的很是顺利。
下人上来撤席,柳夫人便顺势请众人到后厅去。
柳大人坐在首席,柳夫人则坐在他的旁边。覃九寒他们是客,便坐在下首。
丫鬟奉茶上来,柳夫人略一饮茶水,然后道,“我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闺女,见着蓁蓁便觉得亲近,便想认个干亲,蓁蓁可愿意认我这个干娘?”
柳夫人提的突然,柳大人和沈蓁蓁还有些懵,覃九寒却是一下子猜出了柳夫人的意图。
无非是觉得他日后或许能有一番作为,所以想先下手为强,与蓁蓁认个干亲,日后再论亲戚时便方便多了。
覃九寒心下愠怒,算计谋划,他都能接受。官场之中,若是想出头,少不了这些阴谋阳谋。
旁人若是真有那个本事算计他,那他就吃了这个暗亏。可是,算计到蓁蓁头上,却是他没法忍的。他家小姑娘又善良又乖,从未伤害过旁人,凭什么无端要被他人算计?
覃九寒勾唇冷笑,看得柳夫人便是一愣,“蓁蓁一介孤女,无需柳夫人这般算计!夫人足智多谋,若想算计,大可从覃某入手,覃某奉陪便是。”
他说罢,便起身要带蓁蓁走。
他知道,柳夫人不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人,这一桩干亲,无论对柳府还是对他,都是双赢的选择。
若是从前,他应便应了,不过是个因利益而结合的干亲罢了。但是,真要算计到他家小姑娘身上,他便替蓁蓁委屈。
蓁蓁从来待人真诚,旁边待她三分真心,她便恨不能掏出整颗心来回报。所以,那些生性敏感的孩子,阿淮也好,宁哥儿也好,宝福也好,都爱黏着蓁蓁。
方才,蓁蓁还同他道,柳夫人待她极好,可是现在,她眼中待她极好的柳夫人却要算计她。
覃九寒后悔了,他不该让自家小姑娘卷进这些事情,应该好好护着她的。
蓁蓁傻乎乎跟着覃九寒起身,还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连柳学政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覃九寒为何突然说什么算计不算计。
倒是柳夫人,闻弦音而知雅意,当机立断拦住两人,道,“我的确有些私心,但并非你想的那样。我方才和蓁蓁相处极好,你若不信,便尽管问蓁蓁便是。蓁蓁乖巧懂事,我也不是那等心狠之人,既然说要认干亲,便是真的打算将蓁蓁视作亲女疼爱的。”
柳夫人一席话,让覃九寒神色略有些缓和,既不是全然抱着利用之心,那便没那般不可原谅。但他还是委婉回绝,“干亲一事,覃某不敢高攀。”
柳夫人是真的很喜欢蓁蓁,方才相处下来,便觉得蓁蓁心地善良,耐得住性子陪老人家,又听柳大人提及,蓁蓁亲母早亡,家中已无亲戚,真要认了这个干亲,她就真当自己有了个娇娇女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