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桃的寝宫不是一般人能够进的,空荡的大殿中,只剩暮泽独自伏案疾书。
狼毫笔在淡黄的宣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暮泽咬牙切齿地跟自己的手抗争。
自己这双纤纤玉手居然如此不争气,连个字都写不好。暮泽心中烦躁,写出来字更加歪歪扭扭。
他深吸一口气,将眉目中的戾气挥散,开始慢慢地研究字体结构。
心静事方成,暮泽幼年多多少少也曾习得几个字。写了几十遍后,终于找到了感觉。
梅香暗送,更是让人神清气爽。
整洁的书桌上,冰纹花瓶中,插着一支娇美的梅花。
若对寻常人来说,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抄写三千字并不是难事。此时的暮泽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孩童,写字时动作笨拙,半天才能完成一遍名字。
暮泽身为祝氏皇子,可以娶女子为妻,婚姻以后,亦是以他为尊。他实在无法开口自称奴家,这两个字太过羞耻。
他将尊严看得很重,即使家破人亡也不想放下。
“雷公公,殿下不在殿中,你不能进去!”
女人焦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暮泽停下手中的毛笔,侧眸看向殿门。
一个样貌娇媚的公公掐着兰花指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放肆,你个腌臜贱婢,见到本公公还不下跪行礼。”
忽然闯进来的人暮泽熟悉无比,他是皇太女朱雀宫中的掌院公公,想来是把他往死里打。
暮泽来不及思考,就被那两个力道无穷的女人从椅子上拖下来。她们一左一右摁着他的肩膀,使他双膝着地。
“穿的倒是人模狗样,不过是我们皇太女不要的脏东西,居然也能攀附上三殿下。切~”
他扯着暮泽的衣领,眼里的妒忌似乎能溢出来。
这个贱人也配穿上乘料子制作的衣服,只会勾引人的贱胚子!
绶安宫只有两个掌事姑姑,成芳命丧黄泉,拢春跟着苏忆桃外出,现在根本就没人能阻止雷公公的恶行。
掌事公公被原来的苏忆桃弄死了,这个职位至今空缺。
雷公公虽然嫉妒他,但也不能在绶安宫打人。
似乎是想起他此行的目的,他怪声狞笑,“把我们殿下给阿哲公子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是。”
羽纹木盒被打开,暮泽的头被按到盒子面前。
幽深的眸中缓缓覆上一层寒冰,冷戾的气息暴卷而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清亮的玉件,从小到大。
就是暮泽年少无知,没见过这些物什,却能猜出它们的用途。
即使暮泽在极力隐忍,身上的戾气也陡然攀升。他咬着冰凉的下唇,眼神犀利地看向他。
雷公公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说不出的酸爽。
抬手拍着他受伤的脸颊,出清脆的响声,“阿哲,瞧瞧你跪地挣扎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一个花楼头牌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稀罕宝贝?”
“放开他。”
雷公公道。
他把木盒递到暮泽眼前,“这可是皇太女殿下的赏赐,你还不接着?”
暮泽没有脸去看木盒中的玉件儿,抬手将它捧过来。
雷公公的嘴角微微裂开,像一个游走人间的恶魔。
他从桌上拾起那几十张纸,看着上面狗刨式字体,讽刺道:“你写的东西也太恶心了吧?”
“呵呵!”
两手拿着几张宣纸,两下撕得粉碎。
跪在地面的暮泽一言不地盯着他的后背,不哭不闹,静静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纸屑。
还有那些被撕成粉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