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才明白过来,李成义竟是和宜平在此楼的另一处,却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解了我们的困境。待门外再没了声响,李成器才示意我在此处留上片刻,他则开了门,穿过厅,带何福先一步离开了。
待回了宴席,李成器正被众人围住,我诸位叔父亦在其中。皇姑祖母笑吟吟看着,和太平低声说着什么,太平盯着李成器亦是含笑点头。我如此看着,只觉得长寿年似乎是个吉祥的年头,自打入宫后还是头次见李姓皇族如此一派和乐。
视线扫过太子身侧,李成义正斜靠在案几后,亦是颇有深意地对我遥一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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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自重阳节后,大明宫中始终雨雪夹杂,四下里皆是湿漉漉的。
因无常天气,婉儿染了伤寒,我便接了替陛下研磨的活。婉儿在时,大多诏书都亲出她的手,如今只能由皇姑祖母亲自起,只有疲累时才由我来念奏章。韦团儿始终待我和颜悦色,毕竟我与她从无jiao恶,我对于她就是个武家贵女,平日受陛下宠爱多了几分。
太子偶尔来蓬莱殿,皆是陪皇姑祖母聊上几句便告退,倒是几个郡王呆得久些,皇姑祖母或有意,或是无意的总和他们说些政事,即便是李隆基小小年纪也答得极妥帖。
&1dquo;成器过年也十七了,”陛下颔看一侧的李成器,道,&1dquo;太宗皇帝十六岁与文德皇后完婚,你一转眼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想过此事了?”
我正接过韦团儿递来的茶杯,心头一跳,手臂僵着将茶杯放在书案上。李成器竟意外沉默了片刻,没有即刻回话。
韦团儿见此状忙笑道:&1dquo;年纪小面皮薄,陛下如此直问,让郡王如何说?”陛下温和一笑,点头道:&1dquo;团儿说的是,”陛下笑了笑,忽而侧头看我道,&1dquo;本还想问问永安,看来女儿家更不敢回话了。你们都该学学太平,若是有意就私下告诉朕。”
我忙低头,道:&1dquo;皇姑祖母不是要听奏章吗?永安这就给您念。”
陛下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这话题。
我自桌上拿起奏章,一本本挑来读,皇姑祖母端着茶杯细听着,偶尔颔却不说话,总到念完才持朱画敕,放到另一侧。只到追封孔子为隆道公的奏章时,才略停下与李成器和李成义说了两句。
殿内四周的火盆烧得正旺,将绵延大明宫中的湿气都蒸散,一室温暖如net。
我听他们说着孔子,又说到周公的追封,不觉有些走神,想起方才皇姑祖母的话就心中大力跳着。若非韦团儿忽然打断,他会不会当即请皇姑祖母赐婚呢?自重阳节后已数月,叔父先被罢相,太子诸位子嗣又受召越频繁,朝中宫中都因此而起了微妙的变化。
&1dquo;永安,继续念。”陛下忽地看我。
我忙拿起最后一个奏章,打开先扫了一眼,立刻如被人抽了周身之力,狄仁杰,是狄仁杰谋反的奏章!我手捏着奏章,深吸口气想念,却不敢出声。
&1dquo;永安?”陛下催促地唤了我一声。
殿内诸人本是笑着,见我如此却都觉有异,不禁皆是色变。
&1dquo;臣,臣,”我脑中翻卷的都是上元节那句话,还有殿前李成器和狄仁杰所说的,竟觉得眼前字皆模糊,不敢再念下去,忙跪地,道:&1dquo;此奏章事关重大,永安,永安不敢念。”
皇姑祖母仍旧笑着看我,道:&1dquo;此案朕已知qíng,你但念无妨。”
我不敢抬头,将奏章举过头顶,不敢再出声。皇姑祖母知道这奏章的内容,竟还让我当众念,究竟是何意?我来不及深想,已是周身冷汗,努力压制自己的qíng绪才能让手不再颤抖。
终于,皇姑祖母伸手拿过奏章,随意放在了桌上,道:&1dquo;起来吧。”我忙起身垂头立着,就听见她又道:&1dquo;今日拿这奏章,就是为了听听你们的想法。这是来俊臣奏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的奏章。”
李成器、李成义和李隆基一听,立刻起身静听,脸上均是震惊异常。
皇姑祖母扫过三人一眼,对李成器道:&1dquo;成器,此事你如何看?”
李成器沉吟片刻,道:&1dquo;孙儿并未见奏章,不敢妄言。”陛下拿起奏章,道:&1dquo;细细看吧。”李成器躬身接过奏章,细细看着,殿内静如无人一般,无人敢动上半分。
不过短短时间,我已觉背脊尽湿,连呼吸都觉得吃力气来。
他收起奏章,躬身放在台上,恭敬道:&1dquo;依皇祖母先前的赦令,凡谋反者,一问即认罪者可免一死。如今狄仁杰既已认罪,孙儿以为可从宽免去一死。但谋反一罪事关重大,必要详加审问,不可姑息一人,亦不能冤枉一人。”
难怪,他那日会嘱狄仁杰认罪,我竟没想到陛下有此赦令。
他虽说得有礼有节,但却是在为狄仁杰保命,此种意思任谁都能听出。我紧攥着手,偷见皇姑祖母的脸色,不辨喜怒,连眼神亦是沉隐着。
&1dquo;来俊臣的奏章你都看完了?”
李成器恭敬回道:&1dquo;孙儿都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