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客一般都得等晒完谷后,才赶一群驮着粗粮口袋的毛驴,背上缠着升斗进湾。
他不收没晒或是?没晒好的稻子,因为没晒足日头的稻子含水较多,闷着就?容易霉变,还容易发芽,只有彻底晒透的稻子才好储藏。
等待粮客进湾前,姜青禾缠起头巾,拿上粪桶,拎着粪勺到荒地去给大白菜上肥。
头伏萝卜二伏菜,二伏天种下去的白菜从一株株幼苗,长到现在已经包心了,包心的白菜得追肥。
这荒地的土板结得厉害,不松不壤,实在不太适合种白菜,那?种大而卷叶子多的,姜青禾没种出来,这片地里全是?缩着长的白菜。
叫以前她就?会怀念后世的娃娃菜,又或者是?杆子少叶片多,吃着又甜又爽口的大白菜。
可现在她会想,能在这样贫瘠没有多少肥力的土上,长出白菜来已经不孬了,小就?小点吧。
她沿着根部一点点上肥,上完肥后还得浇透水,菜地里味道并不好闻。可望着荒地上,长出来一株株白绿的大白菜,此时也有了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是?她和徐祯忙里忙外?,一瓢水一泼肥不断种出来的。
她有点能在繁忙的农事里,找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富足感,可惜还有点少。
上完肥又挨株看看有没有虫眼后,姜青禾拎着两个桶往回?走,在离苞谷地不远的地方遇到了土长。
要是?以前,她只会点头或是?打个招呼,也不会多上去攀谈什么,可今天她犹豫再三后走上前。
“土长,你来看苞谷阿?”
姜青禾说完,觉得自己像是?没话找话尬聊。
土长没有摆出一副死?羊脸,面部柔和点头说:“今年苞谷种下去晚,稻子收了它还没熟透,俺来瞧瞧。”
这还是?两人除开姜青禾到湾里来,第一次能聊几?句。
本来话到这就?该结束了,姜青禾应该走人,可她愣是?没走,落后土长一步,搓着手指头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这苞谷、谷子啥收了,是?不是?就?要农闲,”
“咋,”
土长站定,“有啥话就?说。”
她语气没那?么强硬,“你进湾里来,户籍也上了,就?是?湾里的人。俺管着湾里大事小事,你住的又远,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别扭捏,想说就?说。”
“我想问问,湾里有啥活能给我做的不?”
姜青禾放下桶,也像是?放下她自己的害臊说:“我识得字,也能写字,编绳纺线啥的也利索,做吃食也有一手,虽说油盐耗了点,不过要是?湾里有啥事要烧菜,我会省着点的。”
土长没说话,她想着这半年来姜青禾的举止。说实话,当初镇里要她去接人下来开荒,她是?很不情愿的,尤其那?一家三口长得细秀,跟湾里压根融不到一块去。
当时湾里空房也有不少,拾掇出来就?能住,可她还是?给人撵到最偏的东头。
那?时她满肚子考量,一怕这一家不安分,进湾里来把?淳朴的风气给带坏。南边阿,那?对湾里人来说,是?遍地稻子,顿顿白米,精良细货都不缺的地方。
南边来的人见识也高,说话间难免会透露出优越,而湾里人世代?生活在山洼子里,又没有见识,哪怕只是?描绘出来的富贵生活都会迷花人的眼,会增长不平衡的欲望。
二来,土长也知道,湾里好些婆姨懒汉嘴多犯贱,刚来啥不懂的人就?跟他们处在一块,日日被揪着说嘴,到最后谁也受不了。
还不如就?让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做对。
可这半年多瞧下来,她发现姜青禾一家是?真安分,半点不提她曾经在南边的日子。
“坐会儿,”
土长用要跨马的架势撩起下摆,随意坐在干草团上,“其实有个活,俺想找人帮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