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内,万事有伯母裁定。对外,又有爹爹接洽皇商之事。逢年过节,家中祭祖,也都是爹爹牵着薛蟠大哥的手进祠堂上香。
“爹,你说这个作甚。”
薛蝌古怪的偏过头,他若是还想不明白,也真是枉费他爹从小的教导。只是不愿将世界上的人跟事,往坏处想。此刻被薛瑱点醒,也如惊弓之鸟缩在羽翼下,假装不知。
“蠢小子。”
薛瑱见儿子不肯将家中秘辛点破,忍不住骂了一句,又道,“这何掌柜是你伯母的亲信,她若不跟我别别苗头,她又怎么显示自己是当家主母。我要杀,她就要救。我要赔,她便想息事宁人。真是跟伱一样蠢不可及。”
“也许伯母只是想差了,我是知道爹爹并无贪恋族长的意思。”
薛蝌很是认真的说道,毕竟他爹酷爱读书,为人也是方正。平日教导他跟妹妹,也是跟兄弟姊妹要和睦相处。
“你怎知爹爹没有呢?”
薛瑱轻哼一声,反正话说到这份上,他索性拿起金箍棒,想要打醒儿子这只石猴。
“爹……”
薛蝌面色一白,他是知道兄弟阋墙、亲族相斗的结果,不外是被外人瞧个笑话,往后家中注定永无宁日。
薛瑱抬抬手,示意儿子稍安勿躁,“行了,爹看你长成这样的德行。也知道抢下这片家业,迟早也是败在你迂腐的性子上。再说,一个将亡之族,还有什么好争的呢,爹想带你们抽身都来不及。”
薛蝌前头听着还稍稍心安,听到后头,心中又是吊起一根筋,慌道,“爹爹为何这样说?”
“亲族相疑,上下相欺,已是不宁之兆。‘当家人’眼中只有娘家的亲戚,整日守着院子,以为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就天下太平。一心巴结京城的权贵,连朝廷大势都看不明白,不是取死之道,又是什么。”
见到儿子陷入沉默,薛瑱又继续说道:“你自己想想,我们祖上是怎么的家。”
“祖父当了紫薇舍人,深受太上皇恩宠,靠给宫中采买起家。”
“那如今太上皇在何处?”
“在……宁寿宫颐养天年。”
到底是干的皇差,小小的薛蝌连这些也知道。
“自陛下登基,我们薛家已有十年,没进去过宫中了吧。”
薛瑱眯起眼睛,语气幽幽道。
“可是……陛下对我们生了间隙。”
薛蝌打了个颤,突然觉得被巨大的恐惧遮住身心。
“为何连你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们看不明白呢。”
薛瑱一脸的嘲讽,又摇头叹道,“难道真是富贵迷人眼?财迷昏心窍吗?”
“可是贾家大姐姐,不是已经入宫了吗?爹,咱们上次在宫门外,管事的公公还说大姐姐很受陛下喜欢呢。”
薛蝌不无希冀的说道,他从小就很崇拜薛瑱,也相信对方的判断。但事关家族,也不得不起疑。
“这是陛下给的第二次机会。”
薛瑱笑了笑,语气却十分萧索,“第一次是陛下刚刚登基时,让自己选中的探花郎迎娶贾府长女。何况,那是陛下给贾家的机会。跟我们薛家有什么关系。我们薛家的存亡,陛下怕是懒得花时间考虑我们哟。”
话说到最后,薛瑱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面色有多难看。薛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爹爹为何从不将这些事,说给伯母听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见儿子还是没开窍,薛瑱也是急了,道:“你個棒槌,你来告诉爹,你伯母姓王还是姓薛?她心里要真装着薛家,能拿着我们家的银子去给她兄弟铺路吗?”
见到薛瑱开骂,薛蝌连忙站立一旁,做垂听状。
“蝌儿,爹平日教你的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根本。若是没有这些根,你连自家大门都出不去,谁都瞧不上你。可你要只知道将它们奉为圭臬,那也是蠢不可及。做人要学会审时度势,要会变通。不可拘泥于死板的道理。因地制宜的道理,你可晓得……”
“我……我……儿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