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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温童瞒了两天终于先斩后奏时,二人谁也没说谁,责难刀子下的都是自己。
老的说:“我没了茶楼是难过,可失掉你更心痛呀。这年头对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来说,有什么比家和重要的?万事兴我都不指望了,本来靠茶楼也挣不了多少钱。”
小的说:“对不起阿公,我急昏头了,生怕你伤心。而且我也不想失掉茶楼的。”
其实茶楼等同于阿公的精神巢穴。老人家生活圈不时刻活络着,不和人通来往,容易钻牛角尖也容易瘫痪掉思想。
总归是但凡想到这些,温童就认为无论如何茶楼得保。
反观关存俭呢。也并非执意地不允她回温家,他对此一直是中肯态度。隔代如隔山,他清醒自己无法越俎代庖直系血缘所能做到的,于情于理还是亲生父母更利于她成长。
从小到大,有许多体己的女儿弯弯绕,相相都不便和他说。
且市侩地单为前程打算,温沪远给到的也远比他多。
“旁的都好说,就是我原以为这人皮下不算差,但没想到也顶会那些个借刀杀人的伎俩。不管和买楼一事是否有关,总之,他算计戏耍了你一回。”
阿公正色问,“你和他对付得来嘛?你们俩这叫半道父女,有了这次龃龉横亘着,以后怕是好多仗要打。”
温童也难以料想日后。
然而她莫名有种,二十余年都趴在井口看的月亮,终于被切实捞上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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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去前的几天,温童忙着打点行装,归拢那些已经无用的求职资料。挺黑色幽默的,上个月还在为着落焦头烂额,眼下金馅饼就喂嘴里了。
说不昏头是假的。作为肉。体凡胎,这种平步青云的戏剧转场当然有蛊到她,她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虚荣怪。
与其虚假穷清高,倒不如诚实地面对欲望,面对人性里的背阴面。
关家一来晚火仓开得迟,每夜饭毕,群星都已铺陈开。
温童扶阿公沿古镇的河桥、水巷饭后百步走,分别在即,互相有一车皮的话要聊。他好给她讲关南乔,只不过金鱼记忆,噜苏七八遍的故事也能讲一回。
相相过去问他是不是敷衍我的,就像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这样哄小孩。
后来现他是真真记不得,抑或要用无限1oop的方式来帮自己记住。
他怕遗忘,怕像《coco》里,那句被家人遗忘才是真正死去的遗忘。
“其实也好,不如看作他终归良心现,要正经偿还你。我姑且当送你远行一趟,你总不至于扔掉我,出息与否都会认我一声阿公的。”
“说什么丧气话呢……我不认你认谁啊!”
“但还是希望你明白在做什么。不应当全为了我,你该过你自己的人生。”
阿公打心底支持她历练的,区别在于护航人从他接棒成温沪远罢了。
“晓得的,我已经将它看作,一份从天而降的工作机遇。”
“就是你这惊咋毛病要收一收。职场上有什么章法我老派人不懂了,但不光是这,你还得去人家檐下看眼色的,想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