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樣的話,你得在社會上工作來維持生計,也可能一直獨自撫養孩子長大,你想清楚了麼?」郁落認真問她。
周舟使勁點頭,喉頭哽咽艱澀,聲音幾乎是擠出來的:「只要不天天被打,怎樣我都能撐下來。而且我是大學生,來之前有份不錯的工作。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多,我能努力適應社會的。」
「那很好。」郁落欣慰地說,「別害怕,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糟糕了。」
周舟長期處在孤立無援中,這突如其來的幫助和溫暖讓她覺得夢一般不可思議,於是忍不住問:「郁老師,您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帶一個孕婦逃離,擔上責任和風險,遠不是那麼輕鬆的事。
郁落一頓,垂下睫羽。過了一會兒,她才幾不可聞地嘆了聲:「我最痛恨背叛和家暴。。。。。。幫你也算彌補我自己的遺憾吧。」
午後陽光從遮光窗簾的縫隙里悄悄鑽入,攀爬在她的面容上。
她說得幾分坦然,幾分惆悵。睫毛尖染上零碎的光,朦朧灼目。
祁頌的呼吸一滯。她凝視著郁落,心頭有什麼在翻覆。
如果一個人給前任戴了綠帽,還明目張胆地帶崽上門,用錢要求前任陪她上綜藝作秀。
這個人該有多渣,多傲慢,多沒有同理心。
可她如此厭惡出軌的人,仗義出手幫助受害者。
她那麼認真地說自己痛恨背叛。她說自己曾經有過類似的遺憾。
並且,此刻她還在問受害者:「你真的只想逃跑麼?不如走之前讓全村、全國都知道渣男是什麼面目。」
她和受害者商討如何讓渣男身敗名裂。
這一瞬,祁頌心中那棵關於矛盾感的幼嫩小芽抽條恣意生長,轉瞬便成為再難忽略的參天大樹。
第一次,她把其實已經隱隱成形的疑問攤開,在心頭髮問:
有沒有一種可能,郁落並不是渣女呢?
這個問題,似乎在郁落輕抿的唇角,以及悵然回憶的遺憾神情里天然有了答案。
「嗡」的幾聲,周舟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周舟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他在找我了。」
「去吧。」郁落的神色已恢復從容,輕聲說:「到時候就按計劃行事。」
那既是對渣男的反擊,也是周舟的自證——證明她方才所言不虛,也真的有勇氣脫離過去。
郁落雖有心想幫她,但行善不能愚善。
周舟明白這些道理,因此鄭重地應了。她走前反覆道謝,還感激地鞠了一躬。
郁落抬手摸摸她的腦袋,輕笑著安撫:「馬上就可以離開了。」
這本是溫馨的一幕。
只是祁頌在看到女人溫柔摸周舟腦袋的那一瞬,心情像是被什麼驀地擊中,臉上表情驟失。
有什麼隱晦而洶湧的酸意在心頭蔓延開來,似一種讓她逃無可逃的本能,迅將她渾身都湮沒。
一段對話順著這陣酸意鑽入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