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纪华勇出院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半分从前的憨厚老实、忠诚可靠的品质,反而开始酗烟酗酒、赌博。
纪灼都知道他的不容易,一边兼职打零工,一边反反复复地劝说着父亲不要这个样子,哪怕身上被打得全是伤也没有还过手。
他以为这就是一个家庭崩溃的极限了。
直到,家里的另外一个顶梁柱,一直赚钱养着家里四口人的宋嘉莉,在店里上班时昏倒,被好心的邻居送到医院检查。
常年厨房劳作,多年情绪积压。
肺腺癌,癌症。
纪灼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跟他开的玩笑。
家里只剩下一个人,一个能担起责任的他。
甚至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
看到年幼的妹妹和躺在病床上、仍坚持着自己可以工作的母亲,纪灼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想知道,有哪里可以卖肾。
或者不卖肾,卖别的器官都可以。
不幸之中的万幸,事情还没有展到这一步。
亲戚、朋友——最慷慨,但是不知名的社会人士捐了钱,暂时稳住了宋嘉莉的病情不说,甚至还足够纪灼和纪暖这两个未成年继续上学。
纪灼于是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生活。
但他现在真的受不了,在宋嘉莉已经生了这样严重的病时,还要偷拿她治病的钱去赌博的纪华勇了。
所有之前纪华勇落在他身上的巴掌、拳头,他从来没有躲过,但只有这一次,年少的他第一次了火。
他只当纪华勇死了。
然后一个人扛起家,跌跌撞撞,很艰难地走到了如今。
……
这些记忆太累、太压抑,太窒息,明明是梦,却又跟现实并无二致。纪灼感觉自己的心头一阵锐痛,迷茫地睁开眼,却还没从梦魇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嗡嗡、嗡嗡——”
电话铃声响起,纪灼猛地惊醒,心脏狂跳。还没来得及摸到手机,就忽然看到了一张在自己跟前无限放大的俊脸。
霍月寻似是刚从阳台过来,指尖还带着浅淡冰凉的潮意,落在纪灼额头,带起一阵颤栗。
“看你睡过去了,没敢喊你起来,”
霍月寻的模样有些担忧,“怎么看上去这么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快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快五点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将整个家里染得金黄明亮。四周的氛围静谧而温柔。
“…不用,”
纪灼的手心全是汗,缓了几秒才稳下咚咚直跳的心脏,“就是做了个梦。”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纪灼担心可能是画室或是兼职那边的事情,冲霍月寻说了声抱歉,接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头一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音给打断了。那人的语气轻浮而粗俗:
“纪华勇的儿子,纪灼是吧?”
纪灼的声音消失。
他的心脏“咚”
地跳了一下,听到那头继续道:“你爸最近牌运不好,输了不少,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欠的钱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