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画家,”
霍月寻一字一顿,温柔却坚定,“你的手和梦想,比什么都重要。”
“……”
纪灼僵在原地。
一股无端的委屈和酸涩如烟花般炸裂开来,心跳便是轰隆隆的声响。
他分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才终于回过神,这才匆忙结束跟霍月寻的拥抱。
警察出警的度很快,他们刚把急诊号刚挂上就到了。由于小区门口就有监控,破案的难度并不大。所以在做完笔录、了解过大致的情况之后,警察便嘱咐霍月寻好好休息,并告知会在事情有进展之后拨打他的电话。
霍月寻还没点头,纪灼就先认认真真地弯腰鞠了一躬,比事情生在自己身上还谨慎。
送走警察,他又不顾霍月寻的挽留跑去窗口拿了药,细细地询问着医生方法和用量。
霍月寻望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些许的无奈。
当然,更多的还是愉悦。
甚至,眼前的这副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许久以前。
霍严清的真实面目暴露之后,陈静莹一时间接受不了,从来温柔的女人崩溃了好几天,只要求要跟他离婚。霍严清自然不可能接受,陈静莹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霍月寻一块带去了宜浔与他分居。
恨一个人,总是连带着跟他有关的东西一块恨。更何况那时霍月寻在陈静莹的眼里是一个彻头彻尾欺骗而来的产物,从上到下继承了他父亲的恶劣习性,陈静莹将他带来宜浔就有些后悔了,甚至都不愿意见他。
所以那时候的霍月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着。
他从小就知道父亲并不喜爱自己,只是碍于母亲的面子,才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只要他犯一点错,或者不能解决跟旁人的矛盾或者争执,就会被罚跪在壁炉前足足六七个小时。
可他觉得母亲是爱他的。母亲会经常给他讲道理、唱歌、跳好看的芭蕾舞,喊他“小月亮”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爱他的人,会在一朝一夕之间转变了态度,到弃他如敝履的地步。
霍月寻一开始还不相信陈静莹不爱他了,直到转入宜浔一中,他遭到了班里男同学的孤立和霸凌,却依然得不到陈静莹的丝毫关注时。
他才彻悟。
原来自己,同时被亲生父母所厌弃。
尤其是那次。
纪灼将他从拖把间救出来之后,很愤怒地带他去找那帮欺负他的人报仇。在混战之中,他身上不可避免地磕碰出了伤口和淤青。回到家时,陈静莹看到这些,突然喊他站住。
一瞬间,霍月寻的脑海中就闪过了纪灼哄他的话。
“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爸爸妈妈,所以你别害怕跟你爸妈说这些事,你放心,听我的,你妈妈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霍月寻停下。望向陈静莹时,他幽暗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期待。
下一秒,他刚想开口——
“啪。”
一个耳光。
他的脸被扇到一旁,五个指印高高隆起,嘴角破了,往下淌血。
“……你跟你爸一模一样。”
陈静莹浑身颤抖,冷冷地撂下了这句。
空气安静得像是死了。霍月寻浑身脏污,头晕目眩。脸上的触感火辣辣的,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久到万籁俱寂,才恍然回神,后退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到了第一次遇见纪灼的菜场。
那天的纪灼应该不知道,他站在杀禽摊的面前,其实是为了屠夫手里那把雪亮的刀。
他想,那把刀杀过这么多牲畜,一定很锋利,很快。
抹过脖子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疼。
霍月寻在菜场门口孤零零地站了很久,终于遇见了帮宋嘉莉收拾完凉菜摊准备回家的纪灼。纪灼被他脸上的巴掌印吓了一大跳,简直比他本人还愤怒:“陈月寻?!你脸上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谁还能……”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大概是纪灼突然想起霍月寻爹不疼娘不爱的家庭。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啪”
地一下抬手给自己脸上也来了一下。带着霍月寻一路奔回了家,他顶着这个巴掌跟宋嘉莉要了个医药箱,又忙前忙后地跑出来,没在乎自己肿起的脸颊,反而绽开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月亮高悬在天上,地上并肩坐着两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