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扬按捺着心底里的怒气,继续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白实吾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杀人,杀了那个你正在寻找的继承人,因为我的雇主是高奇啸。”
庄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握紧拳头,脸上寒的像块坚冰。高顺业会通过笑老板来找自己执行任务并不稀奇,因为他的小组确实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保镖小组,更何况他与高顺业有过合作基础,高顺业清楚庄扬的能耐,庄扬要保护的人,从来没有被人伤害的道理。如果不是高顺业委托自己在先,其实客观来说,高奇啸会委托白实吾来暗杀继承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像庄扬的小组是最优秀的保护者一样,白实吾的小组,从来也都是最优秀的暗杀者,他们这两个小组,本身就是笑老板手下的矛和盾。不管高奇啸对庄扬的任务是否知情,白实吾已经插手进来,比起眼前这个烫手山芋,那个成天到晚躲在杂货铺的柜台后头算计着别人性命的笑老板,似乎才是最可怕的存在。笑老板,到底在打着怎么样的一副算盘?☆、正文庄扬指着向羽的房门,比划着手语问道:“你今晚是来杀她的?”
白实吾憨笑着点点头。庄扬缓慢地摇着脑袋,就连手语的动作都放慢下来,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冷淡,“你不能杀她。”
白实吾懒得动手,便用嘴型问道:“为什么?”
手语是他们每个人入组后必学的一门功课,庄扬十五岁入的组,此后九年的时间里他都被迫不停学习新知识,不管是手语唇语还是旗语,不管他觉得有没有必要,总会有教学的老师夜以继日的督促他们,寻常人只要一技傍身即可,可他们不是寻常人,他们是保镖,他们是杀手,他们的生活,从无宁日。庄扬说道:“你并没有查出谁才是高顺业真正的继承者,你不能杀她。”
白实吾弯着眼有些苦恼地笑,“也是,可是我不需要找出谁才是真正的继承者啊。”
庄扬皱眉。白实吾笑道:“我只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总能杀到真正的继承者吧。”
庄扬闭紧嘴巴,显然不想和对面的人再多说一句。白实吾双臂撑在石栏上,身体前后晃动,两条腿也跟着摆动,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从对面楼里泄露出来的一束灯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就像黑暗舞台上的聚光灯,衬得他一张脸素白如纸。吧嗒,那束光忽然熄灭,几乎在同一瞬间,庄扬已经飞掠出去,目标直取正前方的白实吾。白实吾在灯光暗下的同时,身体后倾,竟然仰卧着从二楼石栏上直直摔下去,等庄扬追到石栏边上往下望,深夜的文兴巷里只剩下一个漫不经心朝前奔跑的身影。庄扬撑着石栏跃下二楼,朝白实吾追去。----白实吾并没有往文兴巷口状元街的方向跑,而是朝着巷子深处的无边黑暗狂奔而去,庄扬没跑出多远就追上了他,两个人都没有携带武器,交上手的瞬间,拳头卷着风声凌冽地袭击向对方身体最脆弱的位置。白实吾看上去身材矮小瘦弱,拳头的力道却丝毫不亚于庄扬的强劲,庄扬的腹部被揍上一拳,差点把晚上吃得苹果连同酸水再次吐出来,庄扬没有收手,一记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白实吾的喉咙。白实吾匆匆挡住,但身体还是被震得后退数步,他摸着自己立即肿起的喉咙,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庄扬不给他调整的机会,脚下不停,双手也迅疾如风,出拳出掌,招式变化莫测,密不透风。在庄扬这样密集的攻击下,白实吾收敛起先前玩笑的心态,认真接招。两个人在文兴巷寂静荒僻的深处斗得难舍难分,不远处的巷子里忽然传来几声犬吠,庄扬和白实吾在月夜下对视一眼,两个人先后跃上一侧坍圮的矮墙,静静地蛰伏在深夜里。不远处的小巷里,一道黑乎乎的身影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那是一个酒醉的男人,看得出来身高一般,但身材结识,等这个男人走近了,庄扬借着月光认出了他的脸。段权。这个男人在医院慰问完他就跑出去喝酒了吗?段权跌跌撞撞地走到庄扬和白实吾先前交战的地方,可能是夜里光线太暗,段权跌了一跤,他跪在地上,正扶着膝盖想要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喉咙里咕噜一声,一大滩秽物从他嘴里和鼻子里涌出。一股浓重的酸臭味扑鼻而来,庄扬就躲在段权的头顶上,风一吹,他的鼻子里就无可避免地嗅到那恶心的味道,他蹲在原地,无声地呕了两下,眼角都溢上泪花。白实吾离得也不远,他的反应没庄扬大,反倒有些同情地轻拍了两下庄扬的背。庄扬正想甩开他的手,眼角却瞥见白实吾另一只手里捏住了枚薄如蝉翼的刀片,他惊觉地伸手去拦,白实吾却已经先他一步将刀片甩向段权j□j出来的脖子。庄扬想也没想,抓起手边的残破瓦片,对着段权的小腿砸了过去。段权的右腿被瓦片砸中,整个身体倾向右边,饶是如此,刀片还是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嗷呜!”
段权的脑子已经被酒精麻痹,不管是右腿上的钝痛,还是脸颊上的刺痛,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捂住脸,迷迷瞪瞪地顺势歪了身体,竟然呼呼大睡起来。就在相聚不到两米的屋顶上,白实吾先发制人,偷袭了段权后直接一拳头挥在庄扬脸上,用劲之大,几乎要把庄扬的整个牙槽都打碎,庄扬被揍得滚下矮墙,落在墙壁另外一侧的废墟之中。等庄扬手脚并用地从砖石泥块里爬起来,矮墙上的白实吾已经不见了踪影。----庄扬扶着被撞伤的胳膊往回走,接近夜里一点的文兴巷除了巷子口的一盏路灯外完全笼罩在了黑暗中,庄扬走到向羽家楼下,有些疲惫地坐在门槛上。对面孙奶奶家的院墙上,一只大猫瞪着绿油油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庄扬。庄扬掂了粒石子,朝那只大猫砸去。“喵呜!”
大猫跳回院墙后头,不见了身影。庄扬脑袋疼,胳膊疼,身上到处都疼,他背靠门板,心里想着白实吾,又想着笑老板,只觉得原本就疼的脑袋疼得更加厉害。庄扬原本只是过来探查情况,没想到白实吾当真要赶尽杀绝,现在这种局面,他根本不能保障他前脚回到医院病房,后脚白实吾不会溜回来继续大开杀戒,庄扬权衡着利弊,正打算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一夜,谁知道他刚刚站起身,身后的店铺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呜哇!”
门里的向羽吓了一跳,确认门口的人是庄扬后,这才跨出门槛,怒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庄扬的吃惊程度丝毫不比向羽小,就在刚才,他的警戒心已经下降到连向羽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吗?“你……你……”
这是庄扬从业多年来难得有过的微小慌乱,他调整情绪,问道:“你这么晚要去哪里?”
向羽身上穿着的依然是她的睡衣,只不过睡衣外头披了件大衣,她卷着袖子说道:“我去接段权啊,他好像又喝醉了,你呢?你大半夜不在医院呆着,跑回来干什么?脑袋不要了?”
庄扬选择性忽视向羽的问题,奇怪问道:“段权?你去接段权?”
向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庄扬面前晃了晃,说道:“刚才有人用段权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他醉倒在后头的巷子里,让我去接他。”
庄扬惊道:“刚才?”
“对啊,我一接到电话就下来了,天气越来越冷,总不能让段权在路边上睡一晚吧。”
向羽瞥了庄扬一眼,说道:“你先跟我去帮忙,你的事等会儿再说。”
庄扬惊疑地点点头。----向羽领着庄扬回到段权呕吐睡着的深巷里,那里又黑又冷,向羽打着手电筒走在前头,庄扬跟在后面问道:“老板,是谁给你打电话的?”
向羽答道:“不知道,可能是哪个过路的好心人吧。”
庄扬又问:“为什么是打你的电话?”
向羽没有回答庄扬的问题,她的手电筒扫了两下,正好瞧见倒在路边酩酊大醉的段权,她捂着鼻子蹲到醉鬼身边,从他脚边拿起他的手机,打开通讯簿给庄扬瞧,“看见了没有,这家伙把我的电话号码排在第一位,还自作主张地把我的名字改成‘老婆’,你说旁人不找我找谁?”
庄扬没再说话,他上前扶起段权,架着他往回走。向羽从段权身上摸出他的钥匙,打开他书店的大门,指挥庄扬把段权“随意地”
扔在地上,庄扬照做之后,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胳膊,一抬头,却发现向羽正惊诧地瞪着自己。“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起先在巷子里没有灯光,向羽什么也没看出来,这会儿摁亮了书店的白炽灯,向羽一眼看到庄扬身上斑斑血迹和红黑伤痕,惊得目瞪口呆。庄扬避无可避,一瞬间心里闪过数十个想法,最后被他逐一排除,只留下一个,“昨天不是已经耽误一天工作了吗?我想着你今天还要去采购,就溜回来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