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笑,手腕轻扬,那杯饱满的金黄啤酒被她随手撒在了地上,地面拖曳出一条湿痕,看上去十分醒目。向羽笑,段权也跟着笑,庄扬不得不笑,姚钱一直在笑。白实吾从新菜上桌起,视线就没从盘上色香味俱全的红肉移开过,这会儿早按捺不住大快朵颐,对身旁发生的一切,全然无知般。王升鸣本来就是时醒时醉,这会儿被向羽一杯酒泼得骤然清醒,他扶着墙壁站起身,晃晃悠悠往外走,“我想起来了,老太婆还在家里等我看电视,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没有人拦着他,他便踉踉跄跄一路往外走,跨出小炒店的门槛时不忘挥手憨笑道:“今晚的事可别告诉老太婆,嘿嘿,嘿嘿。”
王升鸣一走,小炒店里剩下的全是年轻人,姚钱瞥了眼依然站着的向羽,笑道:“向老板,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天气这么冷,喝点酒晚上好睡觉。”
段权和庄扬一起看向向羽,向羽去厨房拿了新的酒杯,往王升鸣的位置上一坐,主动给所有人斟酒。段权记得白实吾,见白实吾吃肉正酣,他索性从他碗里抢走一块肉,笑道:“上回见你你也只吃肉,这样不好。”
被夺了肉的白实吾微微眯起眼,天真笑道:“所以你才撒我一身的汤吗?”
段权搂住白实吾的脖子,哈哈笑道:“我不是跌倒了吗?”
白实吾从他粗壮的胳膊底下钻出来,重新往嘴里塞了口肉,边嚼边说:“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段权看看白实吾身上穿的白毛衣,又看看自己确实有些黑的手心,不好意思笑道:“那你带过来我给你洗,不就两件破衣服吗?”
“破衣服?”
白实吾“噗”
地吐出一块肉骨头,一面回忆一面去菜盘子里继续找肉吃,“上回那件衣服是百年邱家金线纪老师傅亲自为我量身订做,全手工缝制,背面的名牌上还有我的名字,光是手工费他老人家就卷了我一万五,更别提邱家吃人不吐骨头的牌面钱了,至于那条裤子,虽然是限量版的,但毕竟不是我的心头好,我就不和你算了,还有那鞋……”
“那不就是双破鞋吗?”
段权尖叫道。白实吾笑道:“我刚想和你说,那鞋是东大街夜市上买的便宜货,十块钱一双,我也不和你算。”
段权哭笑不得道:“你骗我的吧?”
白实吾呵呵笑了两声,从豹纹背包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收据和发票,他咬着筷子埋头找了会儿,挑出一张递给段权,笑道:“你可以拿去邱家问问这发票是真的还是假的。”
段权捏着发票发了半天呆,最后讷讷看向向羽,问道:“小向,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居然被人讹上了……”
向羽接过发票看了两眼,叹气道:“不是讹诈,应该是正当索赔。”
段权惊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从今天开始,成为一个负债三万的人?”
白实吾笑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万六千八百五十块。”
段权一巴掌将发票拍到白实吾面前,震得一桌子好酒好菜各自上蹿了分毫,“你玩我呢?”
白实吾笑道:“我这人从不开玩笑。”
一直旁观的庄扬嗤之以鼻。上回也不知道是谁开的玩笑在三更半夜惊动了整条巷子的人。酒桌上沉默了片刻,向羽干笑道:“你不是说你只是来还衣服的吗?”
白实吾眨着眼无辜笑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如果他赔不起,就换你来赔吧,衣服是在你店里脏的,你们俩看上去关系匪浅,谁赔都一样。”
“不一样!”
段权怒道:“你当我赔不起你这点钱?”
白实吾诚实地点点头。段权看向庄扬和姚钱,义愤填膺问道:“你们也觉得我赔不起?”
庄扬觉得段权的情绪和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白实吾带跑了,他解释道:“现在不是赔不赔得起的问题……”
段权打断他的话,怒气勃发地抢走白实吾的筷子,嚷道:“行,我陪你钱,但是你也得答应我,等你拿到钱了,你再也不能出现在这条巷子里,对你,我有永久驱逐权。”
“永久驱逐权是什么东西?”
白实吾奇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