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再回石家,其实如姒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在燕家耽搁的时间比原先计划的要长了不少,虽然说素三娘子在家里也不是没人伺候,但想着她这一回生病多少有些突然,到底让如姒有些不安。
燕家重长孙的洗三宴,其实对于外人来讲算不了什么大事,素三娘子能不能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对石家人更没什么关系,若说有人为了这一趟出行而算计了素三娘子,那也太夸张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先前石仲琅报复陈濯母子的那一回,也曾经叫人去陈家在百福巷的小院子里敲门撒泼辱骂,当时素三娘子曾经昏倒过,难不成是有什么陈年的隐疾?
只可惜如姒穿越前是个一心业务的商业人士,对医学保健之类的几乎算是一窍不通,自己在马车上挠头想了半晌也没什么结果,又没个什么搜索引擎之类的能在线咨询一回,也只能想着先回家然后再请郎中好好看看。
待如姒到了家,衣裳也顾不得换就先往正房过去,素三娘子的症状似乎好了些,但精神还是不太好。如姒守了素三娘子半日,又细问素三娘子的饮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都跟平时差不多。想来想去,也只能理解为近来天气时冷时热,可能素三娘子还是体弱吧。
从正房出来,如姒还是觉得心里不太平,低声叮嘱了品蓝去外头另外请郎中,不要用石家用惯的,哪怕多换两个给素三娘子看看也是好的。因为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素三娘子要是很快康复倒是无妨,若是真的拖延起来,或许就会影响与石贲将军一同前往郴州的行程。
难不成,是石家人想要留素三娘子在京城?可是这除了出一口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啊。
晚间陈濯回来,如姒便将对素三娘子的担忧跟他说了。陈濯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石家人的想法很难说,若真是石老太太动了这个念头,还是不得不防的。母亲现在如何了?”
如姒眉头紧锁:“母亲看着还好,但下午新请的郎中也没说出什么来,气血两亏,脾胃虚弱,这都是套话来的,我觉得跟没说一样,所以想问你个主意,咱们能不能给母亲请太医?”
陈濯想了想:“这事情我去问问将军,若是他能下帖子,宫里肯定会通融。”
如姒点点头:“希望是我想太多了,不过就算母亲这次生病不是叫人算计了,启程前生病也是不好的。能请太医就请吧,银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陈濯牵了如姒的手,多少有些歉疚:“叫你一起跟着到石家来,本就委屈了你。我最近又实在忙的很,母亲的事情只能靠你多费心了。”
如姒主动抱住他:“我知道,你忙的很,只要好好保重自身,千万别受伤就好。”
陈濯心中也是暖意满满,虽然公事的确是忙的不行,不过些许私事的时间还是有的,揽住了如姒的腰低头一吻,江月轩里又是春光盎然。
转日下午,宫中的太医就到了,给素三娘子诊脉之后倒是也没说出什么大事来,只是格外仔细地查问了素三娘子的饮食起居,甚至连洗衣的皂角,衣柜里的樟脑,能入口的饮食就不说了,连有香味的,能贴身的东西皆查了一个遍。整整询问了一个多时辰,才最后留下了几个方子,既有饮食的汤药,又有洗发、洗澡、并贴身衣物的皂水方子。
如姒在一边看的大开眼界,这哪里是宫里的御医,分明就是“中毒防治专家”
+特勤局排查人员,虽然并没有能断准素三娘子这次生病是因为什么,但留下的这些东西却是要保障将来素三娘子不会着了人的算计。至于说本体虚弱的部分,这位太医觉得倒是还好,开了汤药之外也留了丸药,基本保证说是不会影响前往郴州的行程,素三娘子和如姒这才放下心来。婆媳二人各自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答谢,才将太医送走了。
随后几日,如姒仔细盯着素三娘子的饮食起居,所有的丫头都不许单独行动,凡事都两个人一起,饮食衣物严格地按着太医留下的方子和叮嘱细心调理,果然到了中秋左右,素三娘子的身子便好了许多。
间中又是桓宁伯的一年寿宴,但如姒只匆匆过去打了个照面就罢了。一来是燕苧回了禤家养胎不便出来,二来明绿樱产后调养还没结束,燕萱那边已经到了备嫁的最后阶段非常忙碌,如姒又跟世子夫人文氏关系那么僵,实在也没兴趣多停留。当然回家盯着素三娘子这边也是要的,总而言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送了寿礼也就罢了。
而今年石家的中秋家宴则是办的颇大,因为老太太的寿日是八月二十五,而石贲将军所接到的旨意是九月初一要回到郴州。能够在京中过了中秋就已经是特旨的恩赏了,对此石老太太虽然不太高兴,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圣旨的安排。
石贲将军大概知道母亲的情绪,但是这个情绪基本上并没有什么可拆解的余地,索性便大手笔花银子请了最好的戏班来唱戏说书,又给了执掌中馈的大夫人一千两银子置办酒水菜品。至于阖府上下的婢仆,素三娘子也送了几百两过去,给上上下下都加了一倍月例的打赏。
于是这一场中秋家宴也算办的热热闹闹,欢欢喜喜,不管三房主子们心里各自有什么想法算计,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到了晚饭用毕,石老太太问起石贲将军的行程准备,气氛还是又再微妙起来。
“母亲。”
石贲将军端了一杯酒,走到石老太太跟前,撩袍跪倒,“儿子这一次去郴州,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到底是不便常常回京的。您跟前承欢的,只有大哥大嫂和二嫂,并侄儿侄女们。在孝道上儿子有亏欠,但儿子还是要劝您一言,若是侄子侄女们有什么言行的不妥,您是千万不能再纵着他们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他们如今都不小了,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也是要各自顶门立户的年岁了,您也好,我也好,谁也护不得他们一辈子。尤其是两位侄子,将来都是要自己当家做一家之主的男子汉,为人处世,品德为先。做长辈的教导他们是为了他们长远的好处,小错不查,日久恐成大患,母亲,望您明察。”
石贲将军并不是素来口舌锋锐的人,这一番话想来也是在酝酿预备了许久,此刻说来也是诚挚至极。
石老太太初时似乎还有些不愉之色,但听到后来,似乎也有些动容:“唉,老三,你先起来。”
“三叔这话,我这个做二嫂的可不敢全同意。”
石二夫人冷笑一声,插了一句,“三叔您长年累月的不在京里,一句有亏欠就带过去了?仲哥儿和仁哥儿怎么就小错不查,养成大患了?仁哥儿读书这样上进,虽说叫人家算计了好几回,可也没把人家怎么着啊,吃亏还不够么?仲哥儿先前出的事情,大嫂子好性儿不计较,您还就觉着都是旁人的道理了么?年轻孩子,谁没个失脚的时候,不就是叫外头的人给勾搭了么,还有府里的小厮也贪玩轻狂了些。这固然是他的不对,可您就眼睁睁看着仲哥儿几乎叫京兆衙门的板子给活活打死!您是做三叔的人,怎么能这样狠心呀?这都罢了,您现在还口口声声说老太太纵着,都这样了还纵着?要是不纵着呢,您是不是觉得得直接把仲哥儿仁哥儿都弄死,一家子就是您三房的天下才消停!”
又瞥了素三娘子和陈濯如姒夫妇一眼,“尤其您现在也续了弦,这便宜的儿子媳妇竟是现成的呢!”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都变了脸色。
石仁琅还相对平静些,石仲琅望向如姒等人的眼光仿佛野狼一样幽幽闪着恨意,石大夫人则是提起儿子险些丧命的事情就红了眼睛。至于石大老爷,倒是满心想着不能得罪石三老爷,只是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