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两三人,都是阉人,个个都不过十五岁,个虽矮却生的白净。都是在这东厂做事的小太监,为的太监刚从杂役太监升上去,主子们唤做六福。现在去了膳房当差,算是谋了个好差事。旁的人,都望尘莫及。
六福平日就不待见桑葚,桑葚长的不是白净,而是漂亮,漂亮不像太监,不像男人,像一个女人。前几回义父领着桑葚去当差,娘娘们见着了不由夸赞一句,说这小太监长的可人。但就是可惜了,是个太监,没了根的。
六福嫉妒,即便同为太监都嫉妒,上来就在桑葚肚子踹了一脚,“现在你义父死了,看你日后要怎么办!”
六福高声,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稚嫩。
桑葚不计较,她一个三十六岁老阿姨,能跟一群小孩子计较么?
只是,这一脚也忒重了吧!
桑葚不是大越朝人士,是因为加班猝死的打工人,意外来到此处。穿呗,白给的命能不要么?而今才十二,还嫩的能掐出水来。一切都挺好。就是穿成了个太监。女儿身,太监心。这女儿身当个太监,这份工作,不好做啊!
“哑巴!”
“讲话!”
六福气的两颊红彤彤的,像熟透的樱桃,泛着紫红色。
桑葚表现的怯怯诺诺,尴尬的行了一礼,哭着说:“六福哥哥,您莫生气。我义父过身,我心里不好受。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妹、放弟弟这一回吧。”
眯了眯眼睛,看着桑葚低三下四的模样,六福受用的很,哼了一声,道:“既然你都求我了,那这次便罢了。明日一早,你还得去柴房当差呢。”
到底还是孩子,孩子心性还是有的。
可再过个三五年,谁又晓得这些孩子会不会被夺了天性,在这深宫之中精心算计,残害手足呢?
抹去泪珠儿,桑葚又行一礼,“谢六福哥哥。”
这一声声的六福哥哥,是听的六福心里直痒,他鼓了鼓嘴,“你比我小,我比你年长,你叫我一声哥哥倒也合适。”
“是是,合适的,六福哥哥。”
六福摆摆手,装的像个大宦官,“行了!去歇着吧!”
桑葚低头,看着六福几人出门,才把头抬起,脚步匆匆的关上门。
难过是真的,心虚也是真的,劳累更是真的。
桑葚是宫中最低等的太监,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杂役太监全包。今天在柴房,明天浣衣局当差,后天在冷宫打扫,都是说不准的。全凭太监总管指派,还有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运送死人的尸骨,清扫血迹。给主子们倒恭桶、清洗。给主子的猫儿狗儿,鹦鹉孔雀打理毛、收拾排泄物,那都是最正常不过的。哪里有那些有品级的太监潇洒自在。
要说这最风光,那肯定当属司礼监掌印太监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万岁爷的亲近人。
走到哪里都乘轿子,鞋底都不沾地,踩着太监们的背才能下车,没品阶的太监们都是踏脚凳了。
这待遇,比贵妃皇后还要尊贵。
大兴诏狱也好,宦官乱政也好,桑葚只想苟命。反正又出不去宫,还不如卯足劲升升职,干到退休领一笔银子,老了安度晚年算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