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聚的雨水在庭除间打着漩儿,偶尔有几片晚桃花飘落其上,又顺着墙边的暗沟流到外渠。
梅鹤庭在屋廊下站了一整宿,靠盯着庭中的草木砖石打时辰,捱到天明。
湿衣贴在他身上,粘腻腻侵着肉皮,复又风干。
他顾不上去想肌肤上沾了多少污渍,只想守着宣明珠醒来,亲自看一眼她是否与往日无恙。
这么做有何意义,他不知道。
只知昨晚那个梦像一张细密的蚕丝网缠住他,稍一回想,便惊心动魄。
他疑心梦里有一两句关键的言语,过后却如何都想不起来,只剩下不着边际的心慌。
没等内寝里传出动静,姜瑾先找到了二门上。他进不来内宅,好话说尽拜托毕长史入内转告公子,说衙门里有急事。
梅鹤庭听后蹙眉,向眼前卍字不到头的云窗看一眼,转身向外去。
一夜未眠兼之久站腿僵,下台阶时他不留心在湿苔上趔趄一步,险些滑倒在雨泞中。
“梅郎君。”
毕长史看着男子一拐一拐的背影,叹息着叫了他一声。
他说恕仆多嘴一句,“世无双全法,两头都想顾全,两头都想做好,不是容易之事。”
梅鹤庭定了定身形,道声“受教”
。
他原本就打算知会姜瑾,让他到大理寺,将自己往年换值加班的休沐日一径支出,再求一段假期。
他非半途而废之人,公务上如此,感情上亦当如是。
来到二门外,却见姜瑾一脸的沉肃郑重,看见郎君急忙道:
“公子,今晨平康里出了命案——司天台的监正被杀害了!崔大人亲自点您去查案!”
【第二更】
等到宣明珠一觉再睡醒,宗人署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
“口头休夫”
与“造册入牒”
是全然不同的意思,于是在这个雨后晴的清晨,整个上京成了一口炸沸的油锅。
所有关注此事的宗室公卿,钩起床帐后的第一句话,大都不离一问:
“当真么,长公主和梅驸马真分啦?”
宗妇行中,似成玉公主那一朋盼不得昭乐长公主好的,可丁可卯向递进消息的女史求证,好像女史每点一下头,她们心头的快意就能多一分。
尤其慎亲王妃,才因义女被整饬的事咬牙恼恨,转天得知这消息,顿时松快地出了口气。
郎君行中,闻信者则喜忧参半,似广信侯家的三郎冯真便又喜又恼。喜的是老大终于离开了那个桎梏,又可以与他们同行游乐了,恼的是梅氏子何德何能,白白霸占长公主七年,竟无本事许老大一个白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