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珠儿问道“你真的这般想”
母子俩从前都未聊起过这个,但冯钰聪慧,早就猜着母亲这般委曲求全是为了自己考虑,便点头道“自然。不过我知道母亲最在意我,怕是做不到这般。但其实若是为了我,母亲才更要先做自己。儿子看母亲委曲求全,心里自是比刀割还难受。总之母亲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是府里的嫡长子,您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受到影响。”
葛珠儿摇头说他傻,“你现在是嫡长子,可若是我遭了你祖母和父亲的厌弃,你父亲有了其他的妾室,甚至停妻再娶,有了其他的嫡子。到时候你没有我在身边,你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
冯钰抬了抬下巴,“母亲就这样看轻我”
葛珠儿说当然不是。
冯钰便接着道“儿子四岁习文,六岁习武。不论是在军营里的,还是后头祖母请的先生,都对儿子赞不绝口。同辈之中再无敌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忍不住笑起来,“当然这话不能在小野面前说。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身上也带武艺,就是比我小了几岁。若是同辈,我就不能这么说了。”
“总之,我有信心不逊色于任何人家的孩子。即便真如母亲所说,父亲和祖母偏疼其他孩子,我自己也能立起来。从文也好,从武也罢,总有我建立功勋的地方,我也不稀罕什么世子之位。”
葛珠儿又是眼眶热。
失散多年,难得团聚的父母方方面面都为自己考虑,还有这么个有本事、有心气儿的儿子,她真要是再立不起来,真是不配有这么些家人
母子二人回到鲁国公府,葛珠儿这次没有直接去给秦氏回话因为出府去的理由本就是瞎编的,且顾茵对她们全家有恩,她更是不可能做出对顾茵不利的事情,打探什么食为天的商业机密。
去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肯定是要挨秦氏一顿痛骂。
她便借口喝多了酒,让人去给秦氏告了罪,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没多会儿,冯源从外头回来了。
他是个孝顺儿子,每日回家第一件事不是看妻子儿子,而是看年迈又还在称病的亲娘。
从秦氏那里出来,冯源自然又听了一通关于妻子的抱怨。
到了葛珠儿这里,冯源疲惫地捏着眉心,同她道“阿陈,我娘身体不好,我早就交代过你要小心侍奉。你今日一大早和我娘说出门探听消息,回来后却没有去回话,她老人家又不高兴了听说你还在外头饮酒作乐,妇道人家怎可如此放浪形骸,这般作态,和英国公府的有什么区别”
这一年多来,每次说到这些,葛珠儿总是要颇费口舌地和他解释。
但解释往往会衍生成一场争吵,然后冯源甩袖走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今日葛珠儿却没和他争辩,只静静看着他。
一直把冯源看到说不下去后头的话了,葛珠儿才开口道“我并不叫阿陈,我叫葛珠儿。”
冯源蹙了蹙眉,“你不是说记不清少时的事了吗”
“从前是记不住了,但最近几次出门,我遇上了父母。他们还在码头上摆摊,一直在等着我回去,最近才到了京城”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冯源打断道,“肯定是有人听到外头的流言,来冒认亲戚,诓骗你的”
葛珠儿唇边泛起一个讽刺的笑,“冯源,我只是性子柔顺,并不是蠢钝。我被拐走时已经五六岁大,不是对父母一无所知,任人诓骗的。”
她真的生气的时候便是这样目光冷,冯源很少看她这样,便又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遇到你父母是好事,左右你这段时间在京城深居简出,旁人也不知道你的姓氏。从陈氏变成葛氏,不是什么大问题。”
葛珠儿静静听他说完,才又问道“就这样吗我寻回了爹娘,只是改个姓氏的事”
冯源蹙眉,“那你还想如何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咱家阿钰有一对做摊贩的外祖”
葛珠儿终于对他心灰意冷。
也就在这个时候,冯钰过来,正好听到这么一句,他当即就道“母亲当过厨娘,外祖摆摊,都是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没有他们,自然没有我。所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为何不能昭告天下”
对着出色的长子,冯源还是压住了自己的脾气,道“你别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就是咱家不在乎,宫里能不在乎贵妃娘娘的皇子眼看着就要开蒙,到时候为父准备让你进宫去当伴读。为了你的前程,你可不好说这些浑话。”
正元帝在文华殿招了几位先生的事早不是秘密。
当然顾野的身份外人是不知道的,整个皇宫都在正元帝和武青意的控制下,想打探消息比登天还难。且顾野身量也矮小,进出的时候让训练有素的侍卫簇拥在最中间,旁人远远地看到,也很难注意到他。
所以冯贵妃等人只知道正元帝在文华殿设了学堂,而不知道顾野已经日常在上课了,还当着是出了正月,正元帝就准备让其他两个皇子开蒙。
冯钰不以为意道“这个怕是不成,我已经答应了一个朋友,往后要陪着他一道读书的。”
这话真触到了冯源的逆鳞,他拍桌站起身,喝道“那是你的表弟,是未来的这并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你懂不懂”
冯钰道“父亲说的我都懂,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且并不是不进宫去给皇子当伴读,儿子就没有前程了。”
话音未落,冯源的巴掌已经落下,打得冯钰的脸歪向了一边。
葛珠儿想拦,但她的动作自然快不过常年习武的冯源。
她只能站到冯钰身前,恨恨地瞪着冯源。
“你们、你们”
冯源脸色铁青,指着葛珠儿和冯钰道“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都给我在家里待着什么摊贩父母,什么朋友,通通不许再见若再像今天这样大的小的都没有规矩,就”